麻辣教师｜复旦陈果：“爱情课”是一门必修课

　　高校青年教师这个群体，工资不高，工作热情却很高，他们有着丰富的精神生活，是多向度的人类，我们选择了他们中的几位介绍给大家。

       学生不爱听、老师不爱上的“思修”课，如何能成为年度“我最喜爱的复旦课程”，几段短短的授课视频如何能成为感动网络的好声音？

        2008年6月，视频主角陈果，开始担任复旦大学社会科学基础部“思修”课（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任课教师。两年后，一位学生慷慨地把陈果的授课视频发布到网上，期待更多人欣赏到陈果的课程。这个“手欠”的学生现在已经不可考，但陈果却从此走上了“女神”之列。

        那时，人们尚不知慕课为何物，这段视频，引发了网友对陈果的疯狂追捧。觉得视频不过瘾者，内敛的默默去百度搜搜有没有“下回分解”，豪爽的就直接“跪求复旦陈果教授资料”，有的建贴吧，有的整理语录，更有甚者直白跟帖：“谁去把那张讲台搬开呀，我们要看全身！”那时，“女神”一词还没有火起来，于是网友和媒体只能以“模特姐姐”、“麻辣教师”这样的称呼来穷尽她的美好；当然，欲带王冠，必承其重，“复旦于丹”、“心灵鸡汤”等说法也随之而来。

        4年过去了，“女神”是否依旧？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怀着忐忑而紧张的心情，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女神”发了一条短信：“明天有空吗？”就在记者以为自己惨遭拒绝时，手机微微一颤，跳出来俩字：“来吧”。

自如生活高于一切

        第二天上午，陈果正走回办公室，见到澎湃新闻记者在电梯口转悠，本已经走过去的她又探头回来，脆脆地说“就是你吧”。采访在学生活动室进行，在那里陈果经常和学生谈心。整个访谈过程，陈果既像上课，又像在给学生“话疗”。

        “女人之为女人，是因为她还有一些缺点，一些毛病，会干一些蠢事，会笨拙，这个我很珍惜。但作为女神，既然是神嘛，她就要高高在上，就要不那么接地气，不能干太多蠢事，不能说很多蠢话。然后，就不能够很自由自在，不能很自如地生活。对我来说，这个（自如生活）高于一切。”

        陈果喜欢像“酋长”（复旦BBS史上最著名的ID之一）这样性别意识不是很鲜明的称呼，特别不喜欢公主、女皇。但她又笑眯眯地说她爱男人、尊敬男人、珍惜男人与女人的差别。像大多数水瓶座一样，陈果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从小，她的长辈就期待她“成长为一个懂得幸福，也会创造幸福的人，而幸福的本质意义不在于‘活着’，而在于‘生活’。“我对生命的理解是比较开放性的，命运之舟把我送到哪里，我就安于那个命运，安好那个家，照顾好我自己，做好我做的事。”

        其实在走红网络之前，陈果就已经是复旦的风云人物了。她是复旦BBS上的红人，各种版的“版宠”，也与复旦北区研究生公寓另外两位奇人合称“北区三宝”。她学过拉丁，走路像模特一样迈着猫步，一出现，校园就一秒钟变舞台。BBS上常有路人甲发帖“酋长惊现清真食堂”，路人乙“和酋长1厘米距离擦肩而过”，路人丙“最新动态：酋长论文已完成8万字，预计尚有6万字”……

        

鸡汤就鸡汤，有营养就行

        陈果是复旦文科基地班1999级本科生，在文基班她学习中文、历史和哲学，后来她选了哲学，因为觉得自己不适合做文献研究，也不具备快速阅读的能力。她读什么都必须要量很少，但她从中能看到很多，能把一本书读得“很厚”。硕士期间，她学习西方哲学，博士阶段读宗教哲学。对于已经快成为“第三性”的女博士，有人说陈果摆在那就是对这种猖獗论调的无情回击。但陈果觉得一切都是个案，她所学习的东西和她的爱好是相一致的，“我在读的不是书和学问，而是生活和生命；我在学的不是专业的知识，而是如何作为真正活成一团正能量”。最后她来到社科基础部教“思修”。

        对于传统而乏味的“思修”课，陈果的态度和看待女博士问题是一样的，“说‘思修’课不好，这是推卸责任，就是你自己没有去努力，没有去挖掘其中的闪光点，最后卸责给环境。”这就是陈果一贯秉持的态度，正所谓CCTV不是只有新闻联播，所以，陈果的“思修”课和别人的不一样，她在课上谈友情，谈爱情，区分孤独和寂寞，让学生觉得新鲜而有益。

       大三学生小P说，第一次上陈果老师的课就被她的教学方式所折服。“陈果老师上课的气氛很好，她从不说教，却留给学生很大的思考空间。印象最深的就是她说“朋友”的一段，她说，‘朋友是奢侈品，拥有就很满足’，我觉得很有道理，听了也极有感触。”大二的小Q说，陈果老师给人感觉一点都不张扬，可是却能品出许多人生的“大道理”，她的一些感悟、观点令学生们很受用。而一名大学毕业5年的网友表示，陈果的上课方式颠覆了自己对“思修”课的印象，“大学时，我觉得上这种课是一种煎熬，经常听得昏昏欲睡，但陈老师上得文采飞扬同时又言之有物，就像一碗‘心灵鸡汤’，让人内心温暖而丰富。”

        “复旦于丹”，或者“心灵鸡汤”这样的说法，暗示了陈果讲得东西过于浅白，因此有人评价说“内容无非是一些做人的最基本道理”。陈果本人并不反感心灵鸡汤的说法，鸡汤就鸡汤，好喝就行，有营养就行。她说，“回顾一下我们从幼儿园到高中，真的有课是在教我们怎么做人吗？二十几岁的大学生，身体是成熟到了这个岁数，但很多人的心理可能也就十三四岁吧。从普遍来讲，很少有什么教育是在培育我们的精神、呵护我们心灵的。”

        陈果非常推崇弗洛姆的《爱的艺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本书在复旦很红，几乎人手一本。书里开篇就说，爱啊，是一门学问。“人们会觉得这东西还需要学啊？仿佛与生俱来，无师自通。”所以人们宁愿花时间和银子去新东方学厨师，去蓝翔学汽配，就是没人好好学习爱，结果就挂科、重修，甚至好多人一辈子都过不了这门课。陈果给学生讲爱情，讲爱与被爱的区别，讲爱与性的混淆。她在讲爱情那一堂课时，开场先说自己备课时回忆了下二十几年的实践，发现很匮乏，所以课程更多是在理论层面的，但是讲着讲着，high了，开始自曝和某男友彼此吸引而走到一起的过程。

　　很多学生觉得茅塞顿开，但问题是，陈果初为人师时也才二十八九，她自己对这些问题想清楚了吗？她说没有。所以难免被非议为“以其昏昏使人昭昭”。陈果说不是，她不是传授给学生什么，“不是教，我不是爱的方面的导师。我跟学生一样，是困惑者，只是我比他们更年长一些。我没有得到爱的真理，但是我跟大多数人一样有爱的经验，或许是失败的，或许是接近成功的，或者是教训。”陈果想要和学生分享这些东西，她觉得她不是在教他们怎么去爱，而是邀请他们把爱作为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话题，去探索和学习。所以当有学生“挑战”她的道理时，而她觉得那更接近“真理”时，她会立刻放下她的观点。      

【澎湃彩蛋】陈果爱情独白

        “我自己对爱情的态度，像散文一样，形散而神不散。不要为了在一起而在一起，不要为了黏而黏，不要把什么都例行公事。不要因为是男女朋友，所以必须怎样。没有必须。这些都是规则。爱情不需要这样的规则。”

        “恋人关系里，还是可以保持独立的。我去见我的朋友，不是我一个人去见我的朋友，而是我在心里带着你一起去见我的朋友。”

        “我理想的爱情是，我是一块土壤，你长成你应该成为的样子，而不是我要求你成为的样子。你可以成为一颗苹果，当我知道你想成为一颗苹果时，我不会阻止你成为苹果，非让你成为橘子。”

        “当你要求一颗橘子树长出苹果时，它可能在你面前伪装成苹果的样子，却在别处做真实的橘子。”

        “我希望我的男朋友和我在一起时，比一个人更自由。”

        “你跟我在一起，你还是会有异性朋友。而且你跟异性朋友出现问题，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跟她相处。”

        “我不希望你只爱我一个女人，我希望你对世界上的所有女人都很好。Be nice to them, 因为我想你成为一个nice man。当其他女性处于困境的时候，我希望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帮助她们。”

        “我希望我的男人怜香惜玉，他不是为了功利要把女人一定打趴在地。我希望他是个大男人，而不是个小男人。”

        “我希望他也允许我去善待世界上所有的男性，这个善待不是处于私情，而是作为一个nice lady去善待另一种性别的同胞。”

        “一对理想恋人，他们抱成团，然后把那个最好的‘我们’献给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男人和其他女人，老人和孩子。就是因为爱上了这个人，所以你更懂得如何去爱别人，不是说爱上这个人，而与整个世界隔绝。”

        “所以如果我有男朋友，当他对其他的女性的展现出得体的善意、友好、帮助，我会更爱他，这就是我想要的男人。”（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