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尽其用｜反食品浪费，立法只是第一步

近日，媒体报道了“粉丝倒奶”的食物浪费现象：粉丝将买来的赞助商牛奶大量拆开并直接倒入沟渠中，只留下瓶盖内的二维码为偶像投票。有报道指出，这一现象可能违反了4月29日颁布实施的《反食品浪费法》。

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食物短缺”问题似乎逐渐淡出了公众视野。然而，多项最新研究数据却讲述了另一个故事。据估算，中国每年的粮食损失和浪费总量接近国内粮食总产量的6%-25%。以联合国粮农组织6%的结论为参考，大约相当于吉林省2014年的粮食总产量。联合国环境署和世界自然研究所的相关研究认为，这一数值可高达10%和25%。而另一方面，中国每年进口的粮食接近国内粮食产量的6%。一边是巨量的食物损失和浪费，一边却是源源不断的粮食进口。

世界不同地区在食物体系各个环节的食物损失和浪费情况。图片来源：世界资源研究所

纵观全球，实现联合国2030年零饥饿的可持续发展目标，难度也很大。联合国最新报告《全球食品安全和营养状况》显示，全球食物不足人数可能会不断增加，到2030年达到8.4亿，大约为届时全世界人口的10%。

世界并没有朝着可持续发展目标——“保障所有人全年获取安全、营养、充足的食物”和“消除一切形式的营养不良”——顺利前进。而新冠疫情的影响让这一情况变得更糟。

全世界食物不足的人口情况。图片来源：2020年世界粮食安全和营养状况

作为粮食需求大国，中国不得不解决食物浪费问题，保障粮食安全刻不容缓。从2020年8月“大胃王”等吃播节目被批评并禁止播放，到2020年底“反食品浪费”相关法律草案的讨论，再到2021年4月29日颁布执行《反食品浪费法》，一系列针对“反对食物浪费”的工作在半年多时间内被迅速推进，并最终通过立法得以强化。

《反食品浪费法》共32条，内容涉及食品生产经营和餐饮场景等多方面管理；罚款、税费等经济手段；食品保质期、临期食品等标准问题；捐赠等涉及第三方社会力量参与治理等内容也被纳入其中。

另外，法律中数个条款还涉及了针对食物浪费相关数据统计的要求。《反食品浪费法》的颁布执行，是推动解决食物浪费问题的第一步，未来仍需要进一步完善法规的相应细则和配套落地，才能切实改善食物浪费问题。

其实，食物浪费是全球普遍存在的问题，不同国家和地区已经演化出一些成熟的管理体系和实践经验，其中一些对中国的实践具有借鉴意义。

首先，垃圾按量计费（Pay-as-you-throw）在欧美韩等国家已推行多年，效果显著。通过垃圾生产者付费的方式，依据多产生、多付费的原则，用经济手段驱动食物浪费问题的减少。

以韩国为例，基于不断产生的垃圾带来的处理能力和环保压力，韩国在上世纪90年代前后开始推进垃圾分类工作。“按量收费”体系（Volume-Based Waste Fee system, VBWF）的研究工作也在同时期展开。1994年4月，试点工作在首尔的中区、城北区和松坡区展开。通过试点结果的评估，1995年1月1日，“按量收费”垃圾管理体系在韩国全国范围内强制执行。1995年4月，也就是政策执行后的100天，韩国对这项工作进行了评估。结果显示，废弃物的日产生量下降了 37% (从 53546 吨/日下降为 33841 吨/日）。

1997年，韩国开始从食物废弃物产生量较大的单位（餐饮企业等）强制推动食物废弃物的分类投放。随后，将这项要求推行到其他场所和家庭。2010年，韩国环境部门尝试推进“针对食物废弃物的计量收费”系统（VBWF）。在金泉市的试点结果显示，该市2012年的食物废弃物产生量相较于试点前的2010年降低了 54%。

其次，临期食品或食品过剩问题是造成食品浪费的一个重要原因。“食物银行”（Food bank）等社会组织的参与，可以对这些食品的接收和再分配发挥重要作用。以日本为例，截至2019年，日本有105家的“食物银行”组织。虽然日本的“食物银行”不算全世界发展最好的，但相关管理部门的工作值得参考。

日本政府通过指导“食物银行”的活动，制定了提供、捐赠、接收食品的规则，对食品提供方和接收方的卫生、食品安全、信息登记等进行管理。在新冠疫情期间，日本农林水产省还出台了特别的财政补助来支持“食物银行”的工作，包括对运输车辆、仓库以及一些必要设备的费用支持。这些工作既保障了食品的质量和可追溯性，赋能了社会组织，又减少了食物浪费。

日本政府针对疫情阶段食物银行的财政补助和具体措施。图片来源：日本农林水产省

最后，食物浪费问题的复杂性难以通过法律就迎刃而解，清晰的量化目标是首要的基础工作。

世界上第一个针对食物浪费立法的国家——法国提出，到2025年要降低一半的食物浪费，其他一些国家也在立法一开始，就提出了相对清晰的减量目标。目前，中国的《反食品浪费法》还缺少这一目标，因此无法量化各个环节的任务，难以制定不同场景、行业的食物浪费减量路径。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各个环节的基础数据仍然缺乏，导致难以评估法规、政策落地的成效。不过，《反食品浪费法》在第四、五、十九等条款，都提出了针对数据统计等相关工作的要求，尽管执行细节尚不清晰。完善基础数据，不仅有助于降低食物浪费，也将成为探索通过降低食物浪费减少碳排放的重要基础。

参考资料：

Worldbank, How the Volume-based Waste Fee Policy Increased Household Recycling Rates in the Republic of Korea (1995–2009)

UNEP, Korea Environmental Policy Bulletin, Issue1, Volume I,2003

（作者刘华系绿色和平资深项目主任。）

“食尽其用”系列为“明日之食”专题的一个版块，将聚焦于食物浪费、食物废弃物的循环利用等内容，投稿邮箱：fengj@thepaper.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