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高雄气爆反思：工业城市的发展之殇

        “我们的新闻发言人还埋在那里。”8月2日下午1时，高雄市消防局的消防队员指着高雄市凯旋路二圣路路口一堆塌陷的废墟。

        他指着的地方，不仅埋着消防局主秘林基泽，还有瑞隆消防分队小队长刘耀文。2014年7月31日23点59分的那一声巨响，让林基泽和刘耀文没有机会迈入8月。

        7月31日凌晨，高雄市发生有史以来最大气爆事件，目前共造成28人死亡，286人受伤。就像发生地壳运动一样，这次爆炸把高雄市中心的三多路、凯旋路、一心路、二圣路直直掰成两半，中间由一条下水道污水流成的“小溪”隔开。“溪边”堆着塌陷下来的路面石块，石堆中嵌着几辆已经扭曲的不成形的汽车。

        爆炸后，救援也应声展开。受灾民众被安置在与爆炸点有一定距离的几所中学教室中，伤员则被送到了高雄市各大医院，接受救治。

        “算上31日，我已经连续工作得36个小时了。”高雄802医院医疗部主任许竞文说。说话当时已经是8月2日下午3时，他已经照顾了61个病人，12个已转入普通病房，还有6个仍在重症病房。

        官方公布的爆炸原因分析显示，爆炸是因为地下管道输送丙烯气体造成的。气体泄露了，堆积后碰到空气中的静电点燃。在爱河之畔的高雄，各种管道曾是这个工业城市的象征。

        高雄是台湾地区第二大城市，人口近300万，也是台湾重工业最发达的城市。但也因为重工业林立，这里成为了台湾7个空气质量最差的城市之一。

        近年间，伴随台湾产业结构的转型，高雄重工业风光不再。

        很难想象，在高雄最为繁华的三多商圈凯旋路段地下，与饮用水管道“混居”的是，是工业丙烯加压输送管道。

        更可怕的是，这些管网建于日据时期，管道的使用和铺设没有任何审批。这意味着，高雄市政府对地下管网情况不熟悉，也没有管网的定期维护。

        “台湾其他城市也一样，民众生活在不定时炸弹上，管网出了事才会想要重新配置。”高雄市消防局副局长黄江祥无奈地说。

        发出这种声音的，还有高雄市长陈菊，事故发生后，陈菊一再要求“行政院”帮助高雄重新配置地下管线。

        8月2日，出现在高雄802医院的台湾地区领导人马英九，也终于表明了态度，“我担任过8年的台北市长，也知道这方面我们做得很不够，台湾地下管网相当混乱。如果有可以避免类似事故发生的改革，我们都会义无反顾地推动下去。”

        但是，高雄气爆事故的原因仍然迷雾重重。

        泄露管道在哪里？高雄地下管网如何铺设？维护情况如何？泄露管道到底属于谁？这一系列的问题，在事发40个小时后，仍未有答案。

        包括高雄市民在内的所有人听到的最新消息，一再是“正在调查”。

        高雄市副市长李永得在事发数小时后即表态，矛头直指李长荣化学工业有限公司（下称“荣化公司”）。

        佐证高雄市政府观点的证据来自于气爆当晚华运仓储和荣化公司工作人员的对话记录。该记录内容显示，华运仓储将丙烯进行加压运输时，荣化公司同一时间一直未接收到运送过来的丙烯，极可能在管线运送途中已经散逸。

        事发当晚，高雄凯旋路段附近的民众在晚上8、9点就闻到刺鼻的瓦斯味。丙烯，这种物色无味的气体，怎么会发出刺鼻的味道？

        李长荣化工曾在事发第二天三次表态，称该公司运输的丙烯没有气味，与民众反映的情况不符。

        高雄市消防局副局长黄江祥说，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丙烯泄露。“7月31日晚上有居民闻到瓦斯味是因为丙烯跟瓦斯一样，本身无味，为了泄露时容易察觉，才加入气味，两者加入气味后闻起来相似。”黄说。

        和丙烯泄露过程一样，事故现场的检测过程也饱受非议。

        7月31日晚上八九点就有民众报案称闻到了刺鼻的瓦斯味，20时46分，高雄市的消防救灾、救护车辆在这85位救灾人员抵达现场。高雄市长陈菊也于22时左右到达现场指导。到23时许，部分路面井盖被弹出，但那时因无法确认泄漏源仍未有有效的撤离措施。不少民众认为，检测太慢错过最佳撤离时间，也是造成重大伤亡的原因之一。

        高雄市消防局第四大队长王宗展总结了此次气爆事故存在的侦测困境。

        他说，在接到得民众报案时，侦查小组并不知道溢出的气体是丙烯。另外，丙烯重于空气，因此大都沉在管道底，到路面上的是少数，因此检测困难。另外，正是因为检测人员并不熟悉繁杂的高雄地下管道，才让检测难上加难。

        高雄市政府环保局长陈金德痛批荣化公司未在第一时间点通报导致丙烯外泄3个多小时而酿祸。

        “当丙烯外泄确定后，立即终止输送作业，同时请消防单位净空、撤离危险区域，将损伤降至最低，然后等待空气逐渐稀释掉丙烯浓度后，就达不到爆炸临界点。”台湾风传媒引述了一位台湾专家的看法。

        换句话说，消防局不仅未能在第一时间撤离、静空危险区域所有居民，甚至还在地表下有丙烯蔓延区域到处奔走寻找可疑外泄点，黄金3小时救灾期就这样虚耗，最终造成这起台湾最大气爆事故。

        灾难发生后，马英九评价，警消跟环保部门都付出非常多的心力。但救援工作一定是要对症下药，这次事故，不论是“中央”还是地方政府，都要细致地加以检讨。

        他又以“八八风灾”的行政检讨为例，称自己担任公职以来，经历过很多天灾地变，感觉每一次有检讨就会有进步。“八八风灾后我们检讨得很深刻，改革的幅度也很大。这是值得以后借鉴的。”马英九说。

        马英九说：“我们绝对不希望类似事件再发生，小的都不应该有，更何况大的。我们一定会把工作做好，行政部门一定会拿出最大的决心与魄力，杜绝类似事件重演。”

        对于会不会用更大的魄力跟手段惩处涉事企业的问题，马英九表示，行政调查正在进行中，司法调查也要开始了。“地下管线在任何一个现代化的都市都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但通过周密的设计、有效的管理，一定可以把风险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