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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的万圣日记:全世界都在谈新千年,我们小跑着扎下根(连载之二)
三、成府路123号
2002年早春万圣在成府路重张时,地址叫“北大清华教师宿舍楼5#楼二层”,很繁琐。遗憾的是,现有万圣还常收到出版社寄给这个地址的包裹,出版社的电脑系统改个地址看来挺难。到了大约2005年,“片儿警”才来说要给每个商户加门牌了,当时的小片警节假日里常奉命到万圣“值班”,我几乎是他的长辈,所以跟我“关系”不错,他特意跑来让我“第一个选号码,我必须让您第一个选”,我就没犹豫地选了123号,因为觉得123是出发的意思。那位片警也姓张,爱在值班时看爱情小说,选门牌号这事我倒一直感激他。到2012年万圣再搬家时,我真想把123的门牌号收走,可最终也没好意思,咱不能做那样的事。
2002年初,春寒料峭,也下过雪,空气还没有如今北京春季这样重的雾霾,一辆白捷达载我们跑遍了北京的石材、木头、灯具、玻璃市场,东奔西跑中,开窗看天观云,啃着北京不同地区特色饭馆里买的热腾腾好吃的,头一天是京东肉饼第二天是大馅包子,听车载音乐恩雅。点数着开业前的各种事项,顺便完成了那辆车的“磨合”,非常满足。那时还没有天猫、淘宝,批量订东西需要顺藤摸瓜,东打听西问问。装修的日子真是好,因为有事做、目标明确、每天都能看到成果,精打细算货比三家会让人觉得一天下来可能又赚到了。现在我还能回忆起哪些云南红是在哪里捞的剩儿,哪些石板砖是在哪个建材场砍的价,还包了一家的砂岩墙尾砖,便宜得让人陶醉,2012年再搬家时,我让装修工都拆下来,又装到新店了。
3月初万圣在成府路上低调重张试营业,4月8日醒客咖啡挂牌,而整个社会却也似乎都在讨论“新千年”,这个告别意味极强的词。
从小胡同搬到大商铺,人员、库存、经营经验、店堂布局都遭遇了料想不足的困惑。为了循序渐进,我们先把二楼最里面的一部分转租给了卖唱片的,和他们订了“安静条约”,但允许他们和我们员工一起吃饭,因为是几个非常热爱音乐,只是一时还没搞出名堂的姑娘小伙。又把一楼的过道转给了卖眼镜的,和他们订了“卫生条约”,不同意他们的老板娘冲着店门嗑瓜子。还忍痛把订错的貌似现代化的金属期刊架全部废弃,重订了一批可平摆图书的木制大台面,厚木整板。即便到了二楼店堂,也仍觉得实木和石头才是硬“财产”。
前半年几乎每周都重新排一次架。当时给采购、物流和店面间的协调口号是“大店面、小物流”,而老万圣是店面小、库存丰。那年起,万圣的采购、物流和店面才开始时实联网(万圣1998年启用电脑收银,每天用U盘考数据,覆盖所有电脑前一天不同仓的库存)。
我相信许多公司的搬迁都会伴随着人的离去,“该动一动了”会成为理由,反正万圣搬家后的招兵买马、培训、凝聚、重新建设,真把人累掉了一层皮。同时也让人感到,一个世纪真的结束了,大到世界,小到万圣,所有的都是那么不同。当时传媒上也有不少说法,说万圣再也没有了小胡同的精神,进了大店堂后再也没有了“那种”感觉,诸种唏嘘之叹,朋友们传给刘苏里好多担忧、提醒和劝慰。
但我们却清楚地知道,万圣必须变,才能在新的环境里重生,所有旧日温馨的回忆和传说都无法在新的位置复制,我们必须找新的感觉和定位,当然首先要重温书店的信仰。此前万圣的软文里总写“燃一柱书香,续一份书缘”,可进到2000年,上了成府路,好像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开书店也是一种表达”——这句话终于被刘苏里憋了出来。好吧,那就不仅做个“幸福的小书商”,要表达!
同时推掉了几乎所有对万圣的采访,不敢也不愿急于说话,因为有太多有权对万圣评头论足的老读者。那时说话无异于回应责问,定会把自己搞得心神不宁。
技术上,还必须建立起一套以专业软件为管理轴心的工作流程,所有的服务方式都即不是老万圣式的,也不能是新华书店式的,要建立成府路上的万圣新秩序。
整整三年,现在都忘记是怎么熬过来的了。销售额从比老万圣的平时壹万、周末加半还要低,到一点点增长码洋;营业时间从早9点至晚8点调到早10点至晚10点;库存最少时,我们仍退掉了为填充新店面进的不审慎货品,加紧付款,以加速进货。感谢那几年的出版还挺有料,每天都有让人兴奋的书,令万圣的小黑板大黑板都有得可写、可推荐。那三年的后遗症是,现在看到现金都会想,要不再进点好货吧,再变现后再花销,抠得很。
记得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光写万圣工作流程了:物流部工作流程、采购部工作细则、万圣店员的一天、财务收款付款退款权限、醒客咖啡标准配方、醒客意面和比萨标准配料及做法……然后让员工试着执行,再和大家商量、再改、再检查,怎么严格但同时又方便就怎么来,怎么省环节却不省原则程序就怎么来。
建立管理秩序的原则有二,一是小公司用小公司的管理方法,二是管办分离,相信别人不相信自己。所谓相信别人不相信自己到今天万圣还坚持得很好,比如你点册数,我就负责核对,你当核校,我就当清点,绝不一人包揽,许多细节都遵循这个原则。还有“留言制度”,每个人经手的事,都要留言,每本帮读者存留的书、每件收到或捡的东西,甚至每年都要开箱、再收好的各种节日装饰品,都要贴条子标明物件、署名收存者和日期,以便传达信息,不费下一个接手人的精力。所以到如今万圣收银台老是有小条贴在拾到的东西上,条子上的记录有时真的啰嗦,不外乎捡到的时间(有时会记到分)、书店的哪个犄角(什么历史第三架向左第五步),谁捡到的,交给谁了,“没追上那位丢东西的人,好像是个女的”……我主张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员工们恐怕也感觉到了遵循这句话的好处,还都挺愿意啰嗦呢。
想想亏了那时网络书店还没起来,其实是网上支付系统还没被接受;海淀图书大厦和第三极还没建成,海淀区政府还在掂量那块地呢。万圣就在新建的成府路上悄悄地、小跑着,把被迫移动的根——扎住。旁边的商户换了一家又一家,城头变幻着大王旗,唯有万圣的出纳,每天按时走向工商银行,万圣的店员,每天都感受着万圣的变化,个个越来越有信心。即便是非典,万圣也没停下步子,一天没关店,员工都没回家,无非每天在店里熬其实什么用也没有的各种草药汤,每天来苏水擦地。
话说就到了2004年,万圣真的可以长出一口气了:书来书去,人来人往,店堂成熟了,而咖啡厅呢,意、味俱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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