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娟：小凯几次把股票、期货亏得一干二净

2004年2月，杨小凯与夫人小娟在医院里。

        “我们家的经济大权刚开始是小凯掌握，因为他是经济学家嘛，后来发现他几次把股票期货全亏得一干二净，然后我就对他这个经济研究有点怀疑了。” 7月5日，在在纪念杨小凯逝世十周年追思会上，他的夫人吴小娟在追忆丈夫生前的点点滴滴时，几次都把与会者逗乐了。

        吴小娟与她的儿女们目前定居澳大利亚，在杨小凯逝世十周年之际，她专程与儿子来到上海参加由复旦大学经济思想与经济史研究主办的追思会并做了发言。

        以下是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对讲话所做的整理：

结缘印刷厂

        我认识小凯是1979年在新华印刷二厂，小凯从牢里出来以后，那时候找不到工作, 在长沙也不能呆，因为在长沙他的名气太臭了，不太好呆。小凯的爸爸把他弄到邵阳去了。在邵阳，他在新华印刷二厂是校对的，我是排字工人。然后他老是找我的麻烦，因为我排字的文章常常是错误的，他就问我：“你怎么这么多错误？”我就觉得他很多事，有错误关他什么事。所以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他到北京以后，1981年我们结婚，1983年我们的女儿就出生了。小凯是很重视家庭的一个人，所以他很爱他的孩子。但是我女儿出生以后他去了美国读博士，他那一年常常写信，说他非常想念我们，想念他的孩子，所以我们后来就去了美国。

        我讲一个笑话，我们结婚以后，因为小凯是一个常常想问题的人，连早上起来他也想问题，所以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他就说：“我跟你结婚以后，我都没有灵感了。”我说：“那怎么办？结婚还是离婚？” 后来长期地在磨合，所以他后来灵感又回来了，后面的研究出书都来了。所以我说感谢上帝，没有让他因为跟我结婚而没有灵感，否则他后面的研究就没了。

信教以后，他对家人的态度变柔软了

        还有我就讲下小凯是怎么样信上帝的？大家可能在这一点上不太了解，他实际上接触基督教的时候是在牢里面，1968年他在牢里的时候，有一个基督徒在那里坐牢。那个基督徒的牢友就讲，上帝把我派到这里来，给你们传福音，那你想那些劳改犯都没有兴趣了，但是这个基督徒就成天祷告，帮他们打扫，就是做一些这样的事情。小凯很感动，但后来他出狱以后也就没有什么事了。

        他1983年出国的，我1984年去的时候，他第一件事情就把我送到唱经班，我当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就觉得基督教很好，让我去学，那我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去学《圣经》的时候就像《学毛主席语录》，非常反感。因为我刚逃离学《毛主席语录》，现在我又要学《圣经》，对《圣经》又不是很了解。还有一个目的小凯让我去唱经班，他要让我变成一个非常好的太太。我说好的太太是什么标准？他说就是要像日本的女的。那我们从大陆来的这些太太都非常（能顶）半边天的，后来我发现这个问题，我就马上不去那个班了。我说如果你也去，我就去，所以后来就没有去了。

        但我们到澳洲以后，我们又开始去教会，去教会的目的一个是小凯可以在那里听听英文，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去研究《圣经》。小凯他很喜欢研究的，那时候去研究了好几年，但是还是很难相信。后来我女儿在1999年的时候得了脑炎，他很难过，我女儿开刀的时候，小凯就到教会去找牧师，希望我女儿能够很快好起来，所以他就开始相信了，就是上帝好像可以医治我的女儿，这一次好像在寻求上帝。

        后来他自己得了肺癌以后，那个医生就说他，你可能还有三个月吧，就完了。他问，那有什么别的办法？那个医生说没有。他说化疗怎么办？医生说化疗就是延长你的生命。你知道西方的医生是很讲实话的，说你得癌症了，就什么都告诉你，就是说你三个月内可能就没了，就走了。因为小凯是很相信科学的，相信他的意志，所以他觉得没有办法了，就开始决定相信基督，他说去把牧师叫来，我要信主。牧师来了以后就跟他说，你要信主的话就认罪悔改。

        小凯出院以后没有多久，我和他一起就受洗，受洗以后，他就开始每天读《圣经》，祷告，去唱经班，在这一段时间他非常平安，他的生命就在改变，他对家人的态度也非常柔软了。

        我特别记得我们原来常常两个人开车出去，如果我们出去吃饭，因为我吃饭的时候就很激动，就会说话，不小心可能就说错了什么东西，然后回到车上他就开始说，你这句话不应该说，那句话不应该说，然后我就开始不开心，我们就开始在车上有争吵。

        可小凯信了上帝以后，我们在路上突然发现有一天好喜欢跟他一起出去了，因为我发现小凯真的在改变，在家里做丈夫这方面，他对孩子也很温柔了，不要求孩子一定要学经济学，不要求孩子一定要干什么，他就是说只要孩子喜欢什么就学什么。然后我看他对学生也是的，就是像爸爸一样的，很关心他们，学生出什么事以后他能够挺身而出，还帮他们想办法。

从丈夫手中夺回家中经济大权

        我现在还想讲一点，就是小凯学经济学，那我们家的经济大权怎么回事？我们家的经济大权刚开始是小凯掌握，因为他是经济学家嘛，后来发现他几次把股票期货全亏得一干二净，然后我就对他这个经济研究有点怀疑了，然后我就把经济大权夺回来了。我当时想，如果我现在还不改变方向的话，我们家可能就破产了。抢回来以后，我就开始什么都不干，就开始来投资。

        我印象很深的是当时我准备买房，炒房。我每次去看房子的时候，我们小凯就说不去，我说，怎么不去啊？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去，我一个人吓死了。他说，最好不要我去，他说，我一去了我会给你很坏的影响。我当时不是很明白，我就自己去了，我就自己做决定了。

        小凯过世以后，我跟小凯一个学生一起吃饭，我就问，小凯为什么每次投资不跟我一起去？然后他就跟我解释，他们开会的时候有一位经济学家，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那个美国来的教授就讲，他在房价最高的时候就买房子，然后在房价最低的时候就卖房子。太太告诉他不要卖，他就要卖。他的意思就是说，真正搞经济学的，实际上还是有点差别的。所以这样我才明白，小凯为什么尊重我的决定，不出面。所以小凯还是非常明智的。

小凯家庭现状

        大家都非常关心我们家里经济方面的情况，还有一个是我们孩子的情况怎么样。在经济上因为小凯的明智，所以我们做了几个很好的投资，所以我们现在家庭的经济方面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因为澳洲的福利非常好，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我们家的经济问题。

        我女儿现在30多岁了，她也成为基督徒了。她2008年结婚，结婚以后现在生了一个儿子快3岁了。我第二个儿子已经大学毕业了，正在找工作，他学的是心理学，所以他的情况也蛮好的。我第三个孩子，大家可能印象比较深，那时候小凯开会他到处跑。这次他也跟我来了，他今年20岁，他现在在大学读土木工程和商业学，这个孩子长的样子或者他学习的偏好很像小凯，所以我就是告诉大家，小凯后继还是有人的。

        今天很高兴见到大家，所以我最后说一句，就是要感谢大家，小凯将来学术方面就留给大家去做，这个家庭的情况就变得越来越好，所以感谢大家。

        （本文根据吴小娟7月5日在复旦大学经济思想与经济史研究所主办的 “市场、产业与分工，中国的改革历程与经济前景国际学术讨论会暨纪念杨小凯教授逝世十周年追思会”上的发言录音整理，录音整理：沈苗。标题为澎湃记者所加，未经作者审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