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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唯一女校出版校史,看看张爱玲12岁写的小说

澎湃新闻记者 石剑峰
2014-07-07 14:10
来源:澎湃新闻
文化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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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著名的女子中学市三女中前身是圣玛利亚女校和中西女校。圣玛利亚女校最知名的校友就是作家张爱玲。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获悉,市三女中将圣玛利亚女校尘封多年的历史档案首次整理公布,编撰成3本《圣玛利亚女校》系列丛书于日前出版。]

        
位于上海市长宁区中山公园西南侧长宁路1187号的原圣玛利亚女校遗址。  澎湃新闻  赵昀 图
        
3本《圣玛利亚女校》系列丛书于日前出版。

校舍不存,抢救校史

        1952年7月5日,近代上海最为著名的两所教会女校圣玛利亚女校和中西女校合并为上海市第三女子中学。圣玛利亚女校从1881年建立到1952年7月由政府接管,历时71年。作为近代上海最知名的教会女校之一的圣玛利亚女校,最知名的校友可能就是作家张爱玲了。

        圣玛利亚女校被合并之后,其原址上最初成立了上海纺织专科学校,后来又变成东华大学长宁校区。2007年开始,由于商业地产开发的缘故,圣玛利亚女校位于长宁路的旧校舍陆续被拆除,只剩钟楼作为保护建筑被保留在钢筋水泥丛中。从那时起,市三女中计划抢救圣玛利亚女校的记忆,这也是《圣玛利亚女校》丛书的源起。日前,3本《圣玛利亚女校》丛书由同济大学出版社出版面世。

        丛书中的《圣玛利亚女校(1881—1952)》是校史综述,由市三女中师生编纂而成,可以作为研究近现代女校校史的重要史料;《追忆圣玛利亚女校》是老校友们对于女校的回忆,全部来自校友的亲笔撰写或口述整理;《追寻圣玛利亚校友的足迹》则追踪了著名校友走出学校、走向社会后所获得的成就,由市三女中的学生利用假期对老校友进行采访后撰写而成。该书使用了大量市三女中保存的原始档案,同济大学出版社编辑陈立群认为,这套书的编纂,是对圣玛利亚女校校史的抢救性记录。

        市三女中完整保存了圣玛利亚女校学生档案,从1917年起到1952年初一入学的学生名录全部存留,还有各班学生成绩记录和任课老师签名。书中照片大多来自于女校年刊《凤藻》,目前保存最早的《风藻》是1920年那一期,那年有14位毕业生。

忧郁的初一女孩张爱玲

        作为圣玛利亚女校历史上的最知名校友,张爱玲的印记在三本书中都有出现。张爱玲是1937届毕业生,那一届共有学生36人。在这套丛书中收入了张爱玲在校期间发表在《风藻》上的4篇文章。其中第一篇文章是1400多字的小说《不幸的她》,刊于1932年《凤藻》总第十二期,署名张爱玲,编者特地说明作者还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不幸的她》描写一对少女时代的密友,长大以后,一个为反抗母亲为她订的婚姻而漂泊四方,一个自由恋爱结婚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在《追寻圣玛利亚校友足迹》这一本中,就刊登有张爱玲初一时与同学的合影,这时的张爱玲身材娇小,神情忧郁。《追寻圣玛利亚校友足迹》中引用张爱玲同班同学顾淑淇老人的回忆,“在女校住读期间,张爱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女孩子们吵翻天,她总是在一旁默默不语做她自己的事情,或画画,或看书。”

        初二时她在《凤藻》上发表散文《迟暮》,高二发表散文《秋雨》,高三那年发表《论卡通画之前途》。张爱玲研究专家陈子善对早报记者说,这些学生时代发表在《凤藻》上的作品,并没有在现在的新经典版张爱玲作品集中出版,因为张爱玲本人认为这是少年习作。可是走出校门没过几年,张爱玲就在文坛上一鸣惊人。

        在张爱玲成名之后,她在圣玛利亚女校的老师汪宏声曾发表了一篇关于自己学生的文章《记张爱玲》。张爱玲自己也说,“中学时代的先生我最喜欢的一个是汪宏声先生。”汪宏声女儿汪垠一篇记述父亲与张爱玲师生情谊的文章也收入在书中。

        

圣玛利亚的女生有些已被许配给圣约翰的男生

        圣玛利亚女校源于1881你那创办的圣玛利亚书院,是由美国圣公会在华创办的教会学校,前身是创办于1851年的文纪女校和1861年创办的俾文女校。1881年,文纪女校和俾文女校合并成寄宿制学校即圣玛利亚书院,合并后新学校迁往圣约翰书院北面,即现在华东政法大学23号楼,与圣约翰连为一体,中间用篱笆相隔。早期圣玛利亚书院学生主要是一些服务于中国传教会的中国教牧家庭女孩,也有已被家长许配给正在圣约翰书院求学男学生的女孩。

        初期的女校课程仿效中国古代私塾,也背诵四书五经,后来的课程设置,包括圣经历史、历史、地理、数学、圣经、《论语》、《孟子》、《诗经》、《礼记》等,中西经典、宗教科学都有教授。到了1890年代,开设体育课和女红课。从这些课程中可以看到,圣玛利亚书院有中西合璧的特点,既有中国传统对女性要求的内容,也有现代教育的内容。

        到了20世纪,现代教育在中国开始兴起,圣玛利亚女校成为殷实家庭让家中女性接受教育的选择之一。1900年朱静贞女士成为圣玛利亚书院历史上第一个中学毕业生,这一年全校有6个付费生和52个奖学金学生,学校也开始向非基督徒开放。1907年慈禧下令兴办女学之前,圣玛利亚书院已经尝试建立一套融合中美妇女传统的女子教育体系。

        1923年,圣玛利亚书院搬入白利南路65号新校舍,即后来的长宁路校区,并改名为圣玛利亚女校。当时的学费为半年50元,学琴和专修英文需另缴费用,学制也改为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以符合当时的中国国教育部颁发的学制。到了1925年,圣玛丽女校校园整体完成,共12栋建筑,其中八栋建筑通过连廊连在一起,中间留有大草坪。

        1931年圣玛利亚女校建校50周年时,学生总人数已经有280人,这些学生的家长一半来自商界,其余多来自政界、宗教界、医界等其他社会阶层,但均为社会精英阶层。当时一年学费是84元,相当于上海普通工人8个月工资。圣玛利亚女校已经从创办之初的收容孤儿、贫困家庭女孩成为贵族女校。

        1937年抗战爆发后,圣玛利亚女校为日军占领,女校和圣约翰大学一起搬到了当时公共租界南京路上的大陆商场——即现在的东海大楼353广场。当时的大陆商场,成了圣约翰大学、圣玛利亚女校、吴江大学、沪江大学和之江大学共用的校区。女校直到1946年才搬回到白利南路校园。

        1950年12月《关于处理接受美国津贴的文化教育机构及宗教团体的方针的决定》颁发,圣玛利亚女校和圣约翰大学与美国圣公会脱离关系,教会学校也被定性为“帝国主义文化侵略的工具”。1952年6月圣玛利亚女校接到通知:取消私立中学和教会学校,圣玛利亚女校和中西女中合并为市三女中。

        

附:张爱玲发表于12岁的小说《不幸的她》

        秋天的晴空,展开一片清艳的蓝色,清净了云翳,在长天的尽处,绵延着无边的碧水。那起伏的海潮,好像美人的柔胸在蓝网中呼吸一般,摩荡出洪大而温柔的波声。几只洁白的海鸥,活泼地在水面上飞翔。在这壮丽的风景中,有一只小船慢慢的掉桨而来:船中坐着两个活泼的女孩子,她们才十岁光景,袒着胸,穿着紧紧的小游泳衣服,赤着四条粉腿,又常放在船沿上,让浪花来吻她们的脚。像这样大胆的举动,她俩一点也不怕,只紧紧的抱着,偎着,谈笑着,游戏着,她俩的眼珠中流露出生命的天真的诚挚的爱的光来。

        她俩就住在海滨,是M小学的一对亲密的同学。这两朵含苞的花是差不多浸在蔚蓝的水中生长的。今天,恐怕是个假期,所以划到海心游乐的吧!

        “雍姊!你快看这丝海草,不是像你那管草哨子一样吗?拾它起来,我吹给你听!”她一面说,一面弯转了腰,伏在船沿上去把手探到水里。

        雍姊忙着挡她,“仔细点!跌下去不是玩的。你不看见浪很大吗?”她不言语了,只紧靠在雍姊的怀里,显出依傍的神气。

        夜暮渐渐罩下来,那一抹奇妙的红霞,照耀提海上金波似的。在那照彻海底的光明中,她俩唱着柔美的歌儿,慢慢地摇回家去。

        暮色渐渐黯淡了,渐渐消失了她俩的影子。

        五年之后,雍的爱友的父亲死了,她母亲带她到上海去依靠她的姨母,她俩就在热烈的依恋中流泪离别了。

        在繁华的生活中又过了几年,她渐渐的大了,像一朵盛开的玫瑰一样。她在高中毕了业,过着奢华的生活。城市的繁荣,使她脑中的雍姊,和海中的游泳,渐渐的模糊了。

        她二十一岁,她母亲已经衰老,忽然昏悖地将她许聘给一个纨侉子弟!她烧起愤怒烦恨的心曲,毅然的拒绝她,并且怒气冲冲的数说了她一顿,把母亲气得晕了过去。她是一个孤傲自由的人,所以她要求自立——打破腐败的积习——她要维持一生的快乐,只能咬紧了牙齿,忍住了泪痕,悄悄地离开了她的母亲。

        飘泊了几年,由故友口中知道母亲死了。在彷徨中,忽然接到了童时伴侣雍姊的消息,惹她流了许多感激、伤心、欣喜的眼泪。雍姊师范学校毕业后,在商界服务了几年,便和一个旧友结了婚,现在已有了一个美丽活泼的女孩子,正和她十年前一样,在海滨度着快乐的生活。

        几度通信后,雍姊明嘹了她的环境,便邀她来暂住。她想了一下,就写信去答允了。

        她急急的乘船回来,见着了儿时的故乡,天光海色,心里蕴蓄已久的悲愁喜乐,都涌上来。一阵辛酸,溶化在热泪里,流了出来。和雍姊别久了,初见时竟不知是悲是喜。雍姊倒依然是那种镇静柔和的态度,只略憔悴些。

        “你真瘦了!”这是雍姊的低语。

        她心里突突地跳着,瞧见雍姊的丈夫和女儿的和蔼的招待,总觉怔怔忡忡的难过。

        一星期过去,她忽然秘密地走了。留着了个纸条给雍姊写着:

        “我不忍看了你的快乐,更形成我的凄清!

        别了!人生聚散,本是常事,无论怎样,我们总有藏着泪珠撒手的一日!“

        她坐在船头上望着那蓝天和碧海,呆呆地出神。

        波涛中映出她的破碎的身影——啊!清瘦的——她长吁了一声!“一切和十年前一样——人却两样的!雍姊,她是依旧!我呢?怎么改得这样快!——只有我不幸!”

        暮色渐浓了,新月微微的升在空中。她只是细细的在脑中寻绎她童年的快乐,她耳边仿佛还缭绕着那从前的歌声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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