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的对华政策：选举语言和政策制定的区别

        随着印度长达五周的大选于5月12日落下帷幕，评论家们从不断走高的投票率中看到了印度政治风向标的变化。对于16日即将出来的大选结果，舆论的共识是将诞生一位强势的总理和一届稳定的政府，区别只是人们到底用“反国大党”还是“亲人民党”来描述它。作为主要的反对党，人民党已做好了领导新一届联合政府的准备。

        同样令人叹服的是，过去数周来，人民党的总理候选人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的风头已经盖过了他的政党。就像美国的总统大选一样，莫迪如今号召他的同胞直接把票投给他。这似乎让印度政治退回到了人民党一直批判的个人崇拜的年代。媒体已迫不及待地认定莫迪将当选印度下任总理，并热衷于讨论他的强人式的工作作风会给印度带来哪些改变。尽管有点超前，但未来的莫迪政府在少数民族、国内安全、发展战略和对外政策方面的可能的一举一动已成为舆论热议的话题。

        虽然莫迪在大选中主打的牌是古吉拉特邦的发展模式，且尚未就对外政策提出系统见解，但专家们还是依据他对邻国的立场、先前与外国领导人的接触和出访（或者被拒绝出访）来探讨他上台后的对外政策。专家们的主要观点是莫迪有可能会重组印度外交部，以便将更多的资源投向经济外交。与此同时，人民党竞选宣言中关于重新评估印度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原则的表态也引起了强烈反响。人民党主席拉杰纳特·辛格（Rajnath Singh）最近也要求再议去年10月签署的中印边境防务合作协议。中国朋友理所当然要追问莫迪将推行怎样的对华政策。

        最显而易见的推论是，未来的莫迪政府不会像现在的辛格政府那么亲美，后者几乎将自身的存续寄托在达成美印核协议上。考虑到这一点，莫迪将更加主动地向中国靠拢。在他担任古吉拉特邦首席部长期间，就曾经多次出访中国，并与中方相谈甚欢。而且，莫迪对中国的亲近也符合他对经济外交的重视。中国对经济外交的运用早已驾轻就熟。

        多数欧洲和北美领导人十年如一日对莫迪的指责以及近来虚与委蛇的示好，似乎都强化了莫迪的亲华立场。在欧美的集体抵制面前，莫迪已明显将外交重心转移到了中国和东亚国家。但是真正决定其亲华政策的还是他和美国的关系。今年2月中旬与莫迪举行破冰式会见的美国驻印度大使南希·鲍威尔已突然去职。如今美国的议员们再次发起了对莫迪的围剿，指控他制造族群分裂并镇压少数族群。

        简言之，正是中美对莫迪截然不同的态度强化了莫迪的亲华立场。在国会的压力下，美国国务院不但继续封杀莫迪，而且支持追究莫迪在十几年前的那场骚乱中的责任。尽管族群暴力在印度独立后屡见不鲜，但美国从来没有像孤立莫迪那样对待其他印度领导人。为了让莫迪在国际上的处境雪上加霜，美国曾两次正式宣布莫迪是不受欢迎的人物并拒绝发放签证，第二次宣布时莫迪甚至都没有申请访美。

        另一方面，中国却将莫迪奉若上宾。莫迪每次访华时也都会带上庞大的古吉拉特邦商业代表团。中国对莫迪和他治下的古吉拉特邦也是青睐有加。来自四川的大企业正在投资位于古吉拉特邦达赫（Dahej）附近的工业园区。中国企业在这个规划中的工业园区的总投资有望达到10到20亿美元。印度至少还有四个邦也在准备建立类似的经济特区。所以中国极有可能成为莫迪重要的合作伙伴。而莫迪也将和中国一样，通过控制地区紧张局势来确保印度经济的发展。

        但莫迪对睦邻政策的忽视也令其强硬的对外政策成为争议的对象。事实上，莫迪将自己包装成强人确实增加了他对选民的吸引力，特别是同现任总理辛格形成了鲜明对比。然而，这也可能让莫迪作茧自缚。结果就是选民期待莫迪在处理印度与邻国的领土争端时会更加强硬。

        在高调的选举造势下，莫迪的竞选演说大谈特谈重塑印度与主要国家的关系。他认为印度的威望在国大党长达半个世纪的统治下受到了侵蚀。他承诺要让印度重现荣光。在此背景下，莫迪的涉华言论引发了一些争议。

        当他在“阿鲁纳恰尔邦”发表巡回演讲时，他预先警告中国不要有扩张主义的妄想，并声称会保卫印度的每一寸领土。但这只是莫迪的自言自语，是为了照顾到历史上的情绪，其影响可能被夸大了。事实上，莫迪很少发表攻击中国的言论。但幸运的是，中国人理解选举语言和政策制定的区别。

        首先，对外政策并非莫迪的当务之急。甚至在今年年底之前，莫迪都不太可能有大的外交动作。再加上考虑到执政盟友的关切，政策调整的幅度也会有限。因此当莫迪继续展示强硬形象时，印中经济伙伴关系有可能成为印度对外政策的核心支柱。

        莫迪也有可能借助深化与日本、韩国和新加坡的关系，来提升印度对中国的吸引力。鉴于欧美领导人继续唱衰，莫迪只能致力于联合以中国为首的新兴经济体。因此，莫迪时代的中印关系将奉行经济优先的原则，并通过经济合作营造一种有利于处理中印信任赤字问题的良好氛围。这本身和国大党政府的对华政策没有太大区别。不同之处在于今年大选后将诞生一位强势领袖和一届稳定的政府，从而有能力将承诺变为现实。（作者是印度尼赫鲁大学教授，胡勇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