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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瞳悼念渡边 上海女士“守到先生最后一刻”
我深爱的渡边淳一先生。
最后一次在一起品尝红酒的场景我还记忆犹新。当时如此体贴的招待让我兴奋不已,这也就是最近的事情。
参加您80岁大寿派对的第二天,收到您寄来的贺卡,说对我照顾不周,很抱歉。那个时候您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但您一直到最后都一定要保持绅士的一面,那种帅气让我深深地感到男子之美。
此刻,当我听闻了您的讣闻,我正一个人哭泣。我一遍遍地在回忆起与老师您初次相会时的场景、话语,以及一切,这都已经是28年前的事了。渡边老师对我来说可以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觉得这样说一点也不为过。这些怎么也说不尽的回忆是我今天的课题。
感谢也好,再见也罢,现在的我……似乎……无法整理出这些完全能表达我心情的辞藻,老师。5月5日黑木瞳
在以上两位著名日本女性为渡边去世扼腕的同时,有一位上海女士也深感悲痛。她就是渡边的中国经纪人王连清。
王连清仍然在东京,她告诉澎湃记者:“我守到先生最后一刻。他5年多前患病,但他从不对外人说。直到一年多前,我看到他经常去医院,他才对我说了得病的事情。之前,因为工作原因,我们每个月都要见面开会。”渡边淳一在上海译文出版社的编辑赵平在2012年还去渡边淳一家中拜访过,“那时候我们已经知道他得前列腺癌有一段时间了,那时候,他的腿肿胀得很厉害。2004年和2008年,他曾两次来中国,与中国读者见面,去年我们再次邀请他来上海,当时活动都已经预备好了。但最后,他身体实在不适合旅行。”
王连清说,渡边淳一先生一生非常低调勤奋,“几十年来,他几乎每天都写作,一直到去年年底才因为病重离开事务所,但到了家里还一直在写作。基本上他坚持写作到了最后,一刻不停。他说过,不工作就没有力量活下去。”根据王连清介绍,渡边淳一先生以前的工作习惯是喜欢睡得早一点,在凌晨起来写作,然后再休息,之后再工作。“在我接触他的这段时间里,先生基本上年中无休,甚至在中国的小年夜,他都召集开会。”在生前,渡边淳一也一直是日本直木奖评委,“《再爱一次》和《孤舟》是先生的最后作品。”
在王连清看来,渡边淳一不只是作家,“他更是一位心理学家。他对心理分析得那么透彻,不同于一般的作家。在日本,他的读者从年轻人一直到年长者,覆盖面很大。有人认为,他写的是情感,因为情爱小说而家喻户晓。但我认为,他写的不只是情感,他写的是人的本性。说他是情感大师,这是很浮表的看法。”
同时,在王连清看来,渡边淳一尽管不是政治人物,但对中日关系却非常关心,他写了很多文章反对参拜靖国神社。“他骂小泉参拜靖国神社,但最后小泉说政治家缺乏‘钝感力’,《钝感力》这本书后来在日本卖了300多万本。”
日本情爱文学第一人
渡边淳一在中国被读者熟知是因为他的畅销情爱小说《失乐园》以及小说的同名改编电影。《失乐园》的译者、国际关系学院日语系副教授竺家荣昨天对早报记者说,“当时是书商来找我翻译的,当时我翻译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能发表吗?也是犹豫的。但是书商认为,这本书在中国大陆出版肯定畅销,因为当时这本书已经是日本超级畅销书了。当时还为了跟台湾版拼速度,所以翻译得很快。”
1998年,《失乐园》首次在国内出版,竺家荣承认第一版《失乐园》删了不少,“毕竟当时的社会情况对这部小说内容的容忍度还有限。后来,陆续出了几个版本,逐渐把删的内容恢复过来。目前作家出版社的《失乐园》是一字不删的。”2010年4月,作家出版社推出了《失乐园》的全译本,渡边淳一为此特意来到北京。对于小说《失乐园》在东亚地区有如此大的影响力,渡边淳一说,“这是一部描写成熟男人与女人追求终极之爱的杰作。这个故事以我本人的一段感情经历为原型,我认为,写情爱小说的作者,如果没有自己的亲身体验,是不可能写出好的小说的。我曾经爱过一个人,当我想更多地爱她的时候,会突然感觉到一种近乎死亡的不安。当然书里有虚构的东西,否则不会有这种强度。”
渡边淳一在日本和中国都有大量的读者,仅正版《失乐园》在国内的销量就有几百万册,每次他来中国与读者见面,都会吸引大量粉丝。但这样一个畅销书作家,在文学上却很难定位。竺家荣对早报记者说,渡边淳一的文学地位确实很难确定,“他在中国的日本文学研究界比较冷,只有个别人在研究他。但我个人认为,不是学者对他不感兴趣,而是他个人对别人研究自己也不积极,甚至抵触。那么到底如何定位渡边淳一呢?我们很容易就能把他放在日本文学的传统脉络中,但他本人不愿意这样被定位,他自己认为,自己的文学是自成一派的。”在竺家荣看来,“渡边淳一还是继承了日本文学中的好色或耽美传统。当代日本作家没有像他那样孜孜不倦地写这样一个主题,某种意义上他是日本情爱文学第一人。而且在日本的美学传统中,美的东西与道德无关。”
当年在翻译《失乐园》的时候,竺家荣对这部作品是有抵触心理的,这部关于出轨的小说出版之后也有很多批评,竺家荣说,“尽管有人批评渡边淳一脱离现实,超过了人们的道德规范接受程度,但这是可以讨论的。从1998年《失乐园》出版引起争议,到现在尺度很大的《爱的流放地》出版没有任何讨论,也可以看出中国对情爱的接受程度,也看出中国社会的变化。”
渡边淳一曾多次来到中国访问,其中2004年和2008年,渡边淳一两次来到上海。2004年是因为作品《丈夫这东西》在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2008年则是到上海来宣传《钝感力》。当时在上海师范大学做讲演的时候,渡边淳一说,“我长期关注男女之爱,原因是人生的原点是爱,爱是人一切主题的原点;爱也是没有国家边界的,爱的写作主题是永恒不会衰老的。”
外科医生与专职作家
1933年,渡边淳一出生于日本北海道上砂川町,他父亲铁次郎来自煤矿区,是一名苦读有成的高中数学老师,母亲则是当地一个大商家的小女儿,渡边淳一跟的是母姓。他曾回忆道:“我的父母都出生于明治四十年(1907),母亲活泼而善于社交,相较之下,父亲是一个自制而沉稳的人。 我不知道远在古老的战前,父亲以何等曲折的心理去扮演入赘女婿的角色。不过,我记得祖母把乡下土地的绝大部分,跳过父亲那一代,直接登记在我的名下。祖母死后,我们成了地主,父亲每个月都要去乡下收地租。”
从中学开始,渡边淳一就喜欢文学,但最后读的却是医学院。“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我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曾为她喜为她悲,但最后还是被她甩了。自从那以后,我就打算用文字来描写女性,所以我从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写小说了。”1958年,他从札幌医科大学毕业,1964年任教于母校整形外科部,同时在一家矿工医院中执手术刀行医。1963年获得医学博士学位,1966年就任整形外科讲师。10年从医经历让他熟悉了爱的力量:“面对一个将死的病人,最好让他的爱人在身边,紧握他的双手,只有爱可以战胜对死亡的恐惊。”在担任整形外科讲师的同时,渡边淳一也执笔写小说,他1956年便加入了同仁杂志《库力玛》,1965年描述脑部手术的第一人称心理分析小说《死化妆》获新潮同人杂志奖,这是他一生获得的第一个文学奖。
1970年,渡边淳一发表《光与影》,文章描述两个军人因主治医生采取不同的治疗方案而发展出两段完全不同的命运,最终赢得了直木奖。同年,渡边淳一所在大学的附属医院进行了日本第一例心脏移植手术。当时渡边淳一怀疑被摘除心脏的那位患者并没有真正的脑死亡,因此就对当时所在的医院进行了批评。为此,他被迫离开医院,决定去东京专职写作。
穷困潦倒的渡边淳一和在酒吧工作的裕子同居一室。这期间,他一边写作一边在一家医院做医生。《无影灯》就是依据这段经历创作的。这部长篇小说是他头一次在周刊杂志上连载作品,1971年连载了一年,反响甚大,汇成单行本,和小松左京的《日本沉没》、有吉左和子的《恍惚的人》并世畅销,二十五年间三度改编为电视连续剧。1969年,他又推出描述日本第一位女医生——狄野吟子的传记小说《花葬》,写作前的考据工夫则详载于他另一篇杂文中。1980年,《遥远的落日》为渡边淳一赢得吉川英治文学奖,这是一部谈世界级细菌学家野口英世的作品,这部作品以考据的翔实和写作的功力为世人称道。这一时期的渡边淳一作品以医疗、历史、男女恋爱作为题材。
《失乐园》电影“太过甜蜜”1995年9月1日开始,渡边淳一在《日本经济新闻》上发表长篇连载小说《失乐园》,引起轰动,单行本于1996年出版。小说描写了一段男女的婚外恋情,并被翻拍为电影、电视剧,“失乐园”一词还成为当时的流行用语。电影和小说都获得巨大成功。电影版于1997年上映,次年获得多项日本电影学院奖。但渡边淳一曾坦率表示,那些改编其小说的电影大都不成功,认为电影太过于甜蜜反而削弱了小说中想批判的东西。“小说《失乐园》主要描写的是社会婚姻制度和情爱的矛盾,爱情一旦步入婚姻殿堂就会消退,那如何保持爱的巅峰?也许只有在爱的顶点一起死亡。但电影似乎拍得太甜蜜浪漫了,这和我的批判初衷有区别。”在根据他小说改编的电影作品中,渡边淳一唯一感到满意的是《爱的流放地》。无论电影版还是小说原著,《爱的流放地》在性爱的尺度方面远比《失乐园》更大。
《再爱一次》是渡边淳一最后的作品,小说讲述了七十多岁的气乐堂医生,在爱妻亡故后决心享受自己的第二人生,却突然被无法恢复的性无能袭击。这也是渡边淳一的个人经历,“大约3年前开始,我已经没有性能力了,内心曾受到巨大的打击。但作家的本能又驱使我把自己身体和心理的变化写下来。这种题材是令人羞耻的,大家都闭口不谈,想把这种问题摊开讲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和觉悟。我不得不考虑作为男人该如何继续生活下去的方式,因为尽管我没有了性能力,但我对女性并没有丧失兴趣。”渡边淳一曾说,“我无论怎么说,都算是一个‘私小说家’,我的情爱小说几乎都是以自己的经历为蓝本。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故事,世界上还没有人写过它。 ”
1998年,在渡边淳一的故乡札幌市设立了“渡边淳一文学馆”,已对公众开放。 渡边淳一一生创作作品超过300部,国内出版作品超过30种。2003年,渡边淳一接受由日本政府颁发的“紫绶褒章”。据悉,渡边淳一先生的葬礼及相关追悼仪式已由其家人组织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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