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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甲港迷笛,复制的仅是伍德斯托克的泥泞吗

阿子儿
2014-04-29 08:38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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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歌手”中,刘欢和蔡健雅对着一位一首歌只用了少量和弦且含大量歌词重复的吉他弹唱者大叹:你就像Bob Dylan!只是无论如何的海市蜃楼,中国依然没有Bob Dylan,也依然没有伍德斯托克。

        每年一度的迷笛音乐节被称为“中国的伍德斯托克”。2014上海站的演出,设在“海滨休闲广场”三甲港。前两句中打引号的字符和上一段冒号后的字符同样出自过度渴望而致的幻觉。

        出发时,特地选坐公交而非地铁,用车窗外一路交错的城乡,来攒足对滩涂音乐乌托邦的期待。漫长的车程如同穿越了时间回到过往。当时在荒凉的大学城读大一,百无聊赖问CD店老板借一本《摇滚圣经》,抄下所有感兴趣的乐队和专辑名称,逐个搜寻。其中某些于多年后在万能的互联网上找到,另有一些至今不曾试听。每个人对自己的青春都能絮絮叨叨喷一大堆没人要听的唾液,正如每个来到迷笛的人,都认为自己曾置身音乐的核心,获得狂欢。

        车程意外的长。在川沙换乘时,发现约莫整个川沙镇的摩的司机和旅店老板都因迷笛受益。暴雨后的三甲港,漫布水坑,黑车司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广场和人群。除了舞台外一望无际的荒野,复制了1969伍德斯托克的恶劣天气与泥浆,尽管在有贵国特色的朋克嬉皮眼里,这仍是可乘桴而浮的草原。整个三甲港的胶鞋在这三天里几近脱销,从头一天(4月25日)卖到80元一双,到最后一天(4月27日)晚间30元买一送一。啤酒和烤串必不可少,格瓦拉的头像在石子路边的地摊队伍中依然耀眼。

        与草莓音乐节的时尚多元不同,迷笛约莫坚守Rock n'Roll。曾经鼎盛的地下打口时代,终于坦荡站在光天化日之下站到腿软。当年勉力维持的豪运酒吧+无名高地+13club为迷笛输送了诸多队龄10年以上的国摇主力。尽管工人体育场的观众席承担了很大一部分宣泄情绪的功能,我们依然能从AK-47、扭机、痛仰的新金属狂吼中听到人们对北京国安队的仇恨。

        多年的走穴和音乐节的洗礼,使不少两千年后组建的乐队也已经走向成熟。台风流露出深深的老吃老做范。观众同样成熟了,10年前在抱肘区按捺蠢动的远观派,如今是狂热区的摇头领袖。人们齐举拳头冲向天空,犹如哥特建筑的尖顶。

        顶楼的马戏团在几乎被京派统治的重型国摇界之中杀出一条海派血路。以顶马主唱陆晨命名的歌曲《陆晨》,标志着沪语可以作为一种独立的语言进入摇滚乐演唱。如果你也爱力波啤酒,那么顶马的《上海市经典流行摇滚金曲十三首》个人力荐一定要去听一听,无论是否摇滚迷。迷笛舞台上另一支略年轻的上海乐队Chaos Mind,从新金属转型硬核金属,现已开始沪语硬核的创作尝试。作品《MyFirst Shanghaihua HC Song【COVER】》比《陆晨》略显稚嫩,但相映成趣。

        踩着海滨烂泥、闻着荒郊屎味,4月27日下午当我站在代表迷笛主精神的MINI-唐舞台下,我深刻地认同艾略特所说“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季节”。美与丑、善与恶、唐朝与晚清,永远是事物的一体两面纠缠难解。为此应当并非意在探讨枪支自由问题而取名的AK-47,为听众献上《黄金时间》。我将会记得,某一刹那终于在素被认为二流的中文金属中,听到了和玛丽莲曼森一样抚慰我的悲伤音符。

        德国的Lacrimas Profundere和哥特王者Lacrimas队名一词之差,是一支死亡金属乐队。吉他手一头垂瀑而下的标志性小卷长发,如其音乐一般深具古典悲剧气质。狂飙的吉他和主音,与舒缓的鼓点节奏形成反差,在LIVE之外其实同样适用于催眠。

        在哥特金属之后,本届迷笛的唐舞台压轴,和国摇趋势一样,出现英式回潮。无论Coldplay最新单曲再多不给力,我和许多人一样无法忘怀第一次在音乐台看见ChrisMatin在MV中沿着海岸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英式憨蠢表情唱“Lookat the star,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某种意义上,《夜空中最亮的星》是逃跑计划对《YELLOW》的东方翻唱。当若干年后,摇滚成为一种被后生摈弃而濒死的小众音乐,或是迷笛的盛况只在史书中被一笔带过,那颗星将一如既往照耀来到它光芒之下的人,无论东方还是西方。

        《重来》为这个夜晚带来最抒情一刻。大屏幕上自弹自唱的毛川唾沫飞溅,挡不住温柔蔓延。唱到“我就在你身后停留”时,右手侧的高个男生轻轻扶住了前排被人群推搡而站不稳的女孩的腰。

        温柔的气氛延续到休息时分。Suede更换自带设备的间隙,摄像机开始搜索人群。无论镜头中出现谁,是情侣还是路人,是异性还是同性,人群都齐声大喊“亲一个”。虽然伍德斯托克不可能重现,但因着此时在音乐面前的自由与平等,我在自己内心中以“三德斯托克”命名这个夜晚,比伍差了一个二。

        胶鞋因久站而深入泥浆只能艰难挪动,拥挤的人群中连抽支红双喜都抬不了手,何况使用致幻剂以呼应《Dog Man Star》的旋律。40分钟过后,摄像机依然在捕捉人群填充时间。Brett在舞台上焦虑地徘徊。身后的男生大喊“宿舍关门了!”时针划过某一个位置后,我放弃了等待。我怀念某次五角场酒吧中理朋克头的魁梧鼓手对人群极客气地说“借过”。我喜爱天蟾逸夫舞台演出全本戏后的角儿返场。我转身离开人群,就像《云上的日子》中费拿拉小镇上的工程师离开女教师。

        一个礼拜后的草莓音乐节上将有当今最牛之一的后摇乐团Explosions in the Sky和当今最牛之一的亚洲女性张曼玉。当理想主义的女儿嫁给了商业资本,获得了另一种美妙的交欢。时代在转换,摇滚乌托邦和海滨舞台之间,也许已隔着一艘不知所踪的齐柏林飞艇。

        背后的山羊皮还在试音,我迎着朵朵脸庞沉默地走向场外,如同沉默的阿诗玛。入场口有正等待接我回家的恋人。今天的终曲是Beautiful One还是So Young,似已不再是我的牵挂。在那些依然等待着邂逅致命摇滚乐的人眼里,我赶着回炕头的背影大概好像一条狗。

        再见,曾经无名的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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