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拜登百日执政民调表现不佳？

最近，拜登执政满百日。一系列民调纷纷出台，显示拜登虽比特朗普民望高出许多，却并未能充分有效利用这段百日“蜜月期”拓展其支持度，而且总体而言，拜登也属于近几十年来的低民望总统之一。从理论上讲，每个美国总统刚就任时都会有一段公众意见评价的所谓“蜜月期”，但是拜登在这方面的表现却并不好。 正如CNN 所指出的，从一个层面看，拜登前一百日执政满意度的变化曲线可以说是基本恒定，波澜不惊，没有大起大落，但从另一个层面看，他的整体满意度大致一直在52-54%左右徘徊，亦即约四成五的美国民众对其不满。这个数据当然要比特朗普漂亮，却远远低于当代美国总统蜜月期的均值（从杜鲁门总统以来美国总统执政百日民调满意度均值为66%）。对于美国政治关注较少的人可能会觉得奇怪（毕竟拜登比起特朗普来远远更像一个典型的圆滑、内敛、老练美国政客），但长期关注美国当代政治极化现象的人却很可能会觉得毫不意外，甚至全在意料之中。

2021年4月27日，美国华盛顿特区，部分民众聚集在美国国会大厦附近，纪念拜登就职美国总统100天。

Fox和NBC近期出炉的民调都反映出美国公众对拜登在控制疫情和经济治理方面的评价尚可，但在边境非法移民管控和控枪等高度聚讼的议题上，批评拜登的声浪都远高于支持拜登的。具体而言，在边境非法移民管控上，Fox测得52%的不满和仅有34%的满意度，NBC则测得33%的满意度和59%的不满。在控枪问题上，Fox测得49%的不满和仅有36%的满意度，NBC则测得34%的满意度和55%的不满 。笔者对此的解读是，对拜登不满的不仅有特朗普的支持者，也有左翼非建制派的群众，是以在这些高度敏感的“文化战争”类议题上拜登想走一条相对而言不愠不火的中间路线，反过来却是两边都不讨好，两边都认为他缺乏果决的行动力，而这些因素进而带动了拜登之整体民意在攀升上所受到的阻碍。

客观地讲，美国的政治极化是过去40年累积而成，并非奥巴马或特朗普一人而造就，根据斯坦福大学的一项研究，在1978年时，一般美国民众会给与其支持同一政党的人打高些分数，比支持不同政党的一般要高27分（以百分位计），但这一数据到2016年时已跃升到46分，平均每十年就往上跳4.8分。因此可以说，“党同伐异”的取态在目前的美国公众中是有市场的。拜登之得位，尤其经历2021年1月冲击国会山事件之后，显得颇具广泛合法性，但是，美国右翼民粹势力并未真正消歇，仍在不断积蓄力量，试图尽早卷土重来。而一旦拜登试图安抚、拉拢和回馈民主党内的左翼民粹势力时，右翼民粹的反扑浪潮就会被更进一步激发出来。

实际上，在政策选择方面，拜登可能也犯了重要的错误。正如美国政治评论人士Henry Olsen 所指，虽然有的拜登粉丝吹嘘他是在复制当年罗斯福的新政伟业，但实际上拜登所走的乃是克林顿与奥巴马的老路，并非罗斯福路线。在Olsen看来，克林顿与奥巴马执政初期的确也像罗斯福那样致力于经济复苏，但一旦取得了些许成绩，他们就偏离这一路线，转而追求民主党自身的政纲诉求（如克林顿时代的同性恋从军问题，奥巴马时代的应对气候变迁问题等）。现在的拜登正在干非常类似的事情，在积极推进民主党自身政策纲领要点的实现，尽管这些要点未必真的就是广大中间选民所欲所急之事。拜登希望扩充政府手中权力，并希望加大公共财政支出，但实际上这些政策选项更多地是与民主党自身纲领相关，却与美国疫后经济复苏的大局牵涉较少。而且拜登更大的潜在劣势在于民主党现在在国会两院的控制力虽然都处多数地位，但究其根本，实在都是极其柔弱的多数。

当然，我们也看到，拜登在他的特定支持者人群中还是颇受欢迎的，比如哈佛的一项民调数据就称，拜登的工作在年轻选民中满意度为63%（奥巴马执政八年这一数据最高只冲到57%，而特朗普则最高只有33%），美国内部的少数族裔群体也对拜登较为支持。也就是说，拜登在他的既定支持族群中仍是广受好评。

基本而言，我们可以看出，作为民主党建制派的拜登是想和共和党建制派实现某种和解的，但是在实际运行的过程中，前者的拜登会受到民主党较激进一翼的压力，因此不能走的太远，而后者的共和党建制派也必须考虑到来自在野的特朗普（及特朗普在国会的拥趸势力）的压力，因此他们也不能在和解的议题上有大的动作，因此，在实际政治博弈的赛场上，极化的因素不会被真正有效消解掉，无非是时而显性，时而蛰伏，但该主轴的影响会一直持续下去。

因此，最近的这些民调数据一再地反映出一个基本事实，即美国前一段时期弥漫的政治极化现象并未因拜登上台而得到显著缓解，尽管拜登本人在美国国内公共治理、疫情防控等方面明显比特朗普更强，而且拜登本人也有意识地要减少政治极化对立气氛，但他的主观作为看来是难以撼动美国当前政治格局的客观现实。而这样的情况可能会持续，并进而最终影响到美国的2022中期选举结果。

在今后很长一段时期，拜登的民意高点大概满打满算最多也不会超过60%，而且甚至有跌破50%的潜在可能性，拜登本人在内政方面也许做得并不赖，但他所做的事情完全不足以扭转目前美国剧烈的政治极化与意识形态对立撕裂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