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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老虎进村”没出人命纯属幸运……但以后呢？

2021-04-25 17:1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江笑川果壳

“村里有虎！”4月23日早上，黑龙江密山市白鱼湾边境派出所接到报警，临湖村一处废弃民宅内发现一只大老虎。民警到达时，老虎正趴在一处废弃空房的夹缝处。

现场视频显示，这是只成年东北虎，长约2米，高约1米。据新京报报道，对峙一个多小时后，老虎起身向北行进，民警开车尾随并在村屯中巡逻宣传。

10时许，该虎移动至附近农田中，途中扑倒咬伤一名村民，还扑向一辆汽车，击碎了车辆左后方车窗。

老虎穿越村庄道路丨截自现场视频

警方、林业局等部门工作人员通过无人机等方式，拉线布控将老虎锁定在临湖村二组范围内进行合围。

央视新闻称，18点左右，老虎被2枪麻醉针击中后，从躲了近6个小时的草垛子下跑出，咬爆了一只车胎；随后又中了两针，21点左右彻底睡着。

被麻醉的东北虎丨截自现场视频

在白天的抓捕过程中，也有部分地方媒体到达现场，并进行了视频直播。“直播抓虎”这么罕见的事情，迅速吸引了大量网友的观看。除了表示对人或虎的担忧，网友们还在评论区调侃起“武松何在”“可以撸吗”。

现场直播的记者指示老虎位置，当时老虎位于前方直线距离约86米处丨截自直播画面

怒虎伤人

现场有一些零散的视频传播到网上。一则视频中，老虎趴卧在民居附近的草丛中注视着拍摄者。猫盟CFCA保护主任、从事猫科动物研究和保护的宋大昭分析，老虎趴卧在房子后的视频是老虎正常的状态：把自己隐藏起来，避开人类。这和老虎的习性是一致的，正常情况下老虎会主动避开人类。

隐藏起来的东北虎丨截自央视新闻

但另一个视频中，老虎在田地上狂奔，在围观者的尖叫声中，扑向了一位站立在田间的人。好在老虎并未继续攻击这个人，转身离去。

老虎径直扑向一个人，两辆车在一旁驾驶丨截自现场视频

另一个视频中，拍摄者在一辆行驶的车内，不料老虎突然向他们正面奔来。司机调转车头，老虎拍击在车窗上。“嘭”的一声，玻璃碎裂，车窗出现一个大洞，车门明显变形。同样幸运的是，老虎并未再次攻击，车辆匆忙离开。

被老虎破坏的车辆丨截自现场视频

老虎袭击人和车的视频中，老虎很明显是一个强应激状态。老虎出现攻击行为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面对猎物所进行的捕食行为，另一种是面对威胁的反击行为。视频中的老虎并不是在捕食——它把人扑倒后随即离去。

宋大昭猜测，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惊扰到老虎，使其情绪失控，从而产生了一些过激行为。比如可能是人离虎距离太近，或者其它的行为使老虎感受到了威胁。

危险的是人，还是虎？

虎是陆地的王者，是大型攻击型猛兽。在2016年八达岭野生动物园老虎伤人事件中，游客下车后被虎扑咬，致一死一伤。当时“不应该下车”成了人们讨论的重点之一。

但这次我们能够很明确的看到，躲进普通的车辆中也并不意味着绝对的安全。车窗被击碎，意味着老虎完全可以将利爪探入车内。而轮胎被咬爆，意味着老虎完全可以限制车辆的行进能力，从而有充裕的时间慢慢攻击车辆。

2016年八达岭野生动物园老虎伤人事件现场监控画面

对于这样的猛兽，人类只有足够远的距离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昨日现场关于老虎的许多画面很像是手机拍摄，这引起了宋大昭的担忧。

宋大昭表示，出现老虎，人们第一时间应该是立即躲避、远离，而非以围观、拍摄等行为来增加惊扰老虎的可能。

有些媒体在现场进行直播，这更是要谨慎考虑的行为。保护人身安全是首要的，其次是保护老虎这种稀有的“珍宝”，满足公众好奇则在要排到更后面。

东北虎正面照丨Enio Prado

人类害怕老虎，老虎也怕人。老虎在面对人类时，会因为感到被威胁而逃离或者防卫性攻击。

虽然东北虎是珍稀濒危动物、国家Ⅰ级重点保护动物，但人的生命安全毕竟是优先于虎的。如果人类因为自己的行为激惹到老虎，老虎威胁人类时，那么击毙老虎可能会成为我们无奈而又坚决要做的决定。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复旦大学从事动物学研究的王放研究员认为，现有信息来看，最近这次东北虎进村事件中，一些人也处在一个紧张、应激的状态。

我们可以看到现场工作人员的努力，也看到了他们面临着许多实际困难，比如缺乏足够的仪器和设备。工作人员要避免惊扰到老虎，但又不敢让老虎在视线太远离而导致追踪丢失。

王放表示：“我觉得大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预案，以后怎样处置，要非常细致地有一个方案才好。”

老虎进村，可能只是个开始

这并非是今年第一起东北虎进村事件。据北京晚报报道，2021年2月1日，吉林省汪清县金苍镇境内曾拍摄到野生东北虎进村捕食家犬的镜头。报道称，据不完全统计，今年入冬以来，在汪清县附近村落，有一只羊和七条家犬被老虎吃掉。

描绘老虎捕食的艺术作品丨Stefano Stabileedited

未来，随着生态环境保护力度的加强、野生动物种群的恢复，或许更多的人兽冲突将会出现。

王放表示，动物捕食会形成习惯，长期在村庄捕食也会形成依赖，更有可能把这一习惯传给下一代。如果我们没有提前的准备，那么这样冲突一旦发生，就有恶化的可能。

宋大昭分享了一个案例，在孟买，豹子已经形成了晚上在城市抓狗吃的习惯，已经成了当地很棘手的问题。

《科学》杂志的封面故事：一只印度豹在孟买的街道中穿行丨AAAS

怎样面对和解决人兽冲突？宋大昭提出了详细的建议。

首先我们应该加强人们面对猛兽的科普教育和安全教育，尤其在在兽类可能出现的区域，就像我们有针对火灾、地震的科普、安全教育一样。

当人类聚居地出现虎等大型野生动物，要让人民群众及时疏散，尤其不要围观、惊扰。这是目前最需要做的事情，能够最大程度避免猛兽对人的伤害。

“小心！附近有老虎！”丨Alexisrael

第二就是需要专业的队伍和机制。面对老虎，要请专业队伍来进行处理。“这个过程中，判断是非常重要的。”我们需要判断它的状况、它的信息，从而制定相应的决策，比如是静候其离开，还是驱散、捕获等。其中涉及到的麻醉、捕获更是专业的行为，需要专业的人员和设备。

用麻醉枪麻醉的小鹿。本次东北虎进村事件中，麻醉枪于黄昏时分才送抵现场。丨 IWannaBeSedated24

此外，我们还需要一套防范系统。比如通过布设红外相机等方式建立监控网络，通过声、光、电等装置驱离猛兽等。

在青藏高原用于驱离熊的电围栏

这样的防范系统，在我国西双版纳地区有比较成功的案例。西双版纳地区拥有一整套防范机制，包括对象群的监测系统、预警系统和驱离系统。当地村民在手机上就可以实时接收到预警信息，及时避险。

人兽冲突几时休

我们总是以为，血和生命的教训已经足够告诉所有人：猛兽不是“萌兽”，人类需要与它保持足够的距离。但现实并非如此。

上周，八达岭野生动物园再现“游客下车直面老虎”，反映出个别人意识的缺失。而这次猛虎进村的事件则给我们整个面对野生动物的系统和机制敲响了警钟。

东北虎丨Appaloosa

中国的土地上，分布着众多大型兽类，虎、豹、熊、狼、象......它们是我们的珍宝，我们为它们数量的恢复、我们生态保护的成就而喜悦，也应该看到喜悦之下的隐忧。

兽已经在越来越频繁在人们身边重现、造访更多的人类土地（也是它们曾经的家园），而人们却仍未对它们有充分的了解、客观的认知、妥善的行动；兽已经来到人的世界，而人却仍未做好两个世界再次重叠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