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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稿 | 从“50后”到“00后”,故事里的北大图书馆
原创 有故事的 北大新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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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大,图书馆从来不只是建筑地标、阅读书屋,还是不离不弃、雷打不散的精神家园。
上溯70年,光阴中流淌的图书馆故事,俯仰皆是。
世界读书日,一起来读北大图书馆。
“一天早晨,我到图书馆上班,只见南大门被毁,玻璃碎了一地。工作人员边扫边对我说:‘今天开馆时,大门又被挤破了!’” 前北大图书馆馆长林被甸在回忆文章中提到过,二十世纪90年代图书馆南门被挤破的故事。为了应对旺盛的人气,图书馆开馆时间从早晨七点提前到六点半,“事实上无论你开馆多早,大门前依旧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他用“套娃式”的语言,形容北大图书馆强大的磁场效应:你看书,我看书,你看我看书,我看你看书……让人不敢懈怠,孜孜不倦。
对北大图书馆一席座位的热切,至少可以追溯到上世纪50年代。
1952年院系调整,北大迁入燕京大学,合并后的北大图书馆在办公楼南侧,今天档案馆的位置。靠近南门的学生宿舍,八人一间,“床就把宿舍挤满了,哪有地方看书?”
▲1952年院系调整,燕大图书馆并入北大图书馆
1957级校友、中文系蒋绍愚教授,在文章中写道:抢图书馆,是当时学生除上课外的第一要事。每天一大早,图书馆还没有开门,文史楼前面就挤满了学生,一开门大家一拥而入,以最快的速度跑上两层楼梯,进去抢座位。抢到了就放下书包,高高兴兴地坐下,如果上午没有课,就可以安心地待到十二点。如果没有抢到,就有些丧气。晚间,除了日光灯的“咝咝”声,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偶尔,“哐啷”一声,可能是哪位同学的饭盆掉在地上了。因为每天都要去抢座位,蒋先生养成了走路快的习惯,至今如此。
1956级数学系校友、数学科学学院钱敏平教授,印证了这段记忆。“7:10是上课时间,下课后,连一口水都不会喝,抓起书包冲到图书馆。”如果没课,待十多个小时是常事,这才对得起好不容易得来的座位。此外,六七十年代书是稀罕物,外文图书、特别是学术前沿的关键性著作引进量极少。“一旦柜子上添了一本新书,消息就像长了脚,迅速在同学间传遍。”
1975年,北大图书馆建成24000多平方米的新楼(西楼),成为国内高校面积最大的图书馆。师生参与到建设中,1952级西语系校友、文科资深教授胡壮麟用小推车推过工程物料,把水泥定点运送到图书馆位置。“我们参与过图书馆的建设,对图书馆的感情是更深的。”
▲1975年落成的北大图书馆西楼
1998年,
北大图书馆东楼建成。
经过修缮,
2020年12月1日,
北大图书馆东楼重启。
在图书馆,总有一个时刻,会触发温情的开关。
“有一回看到一个老师在书架前寻觅,我就犹豫地停住了,因为书架间空隙不大,很难两个人同时找书。老师看到了我,给我让出一条路来,期间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这种读书人对互相的默契和关照,我很喜欢。”
“不抱希望地去图书馆找一本刚刚出版的书,发现它纳入了馆藏!但还没有完成借出前的准备工作。第二天我又去询问了一次,管理员竟记住了我和我想要的书,帮我在新书架中很快找到了它。”
……
中文系2018级本科生林怡萱,曾这样记录在图书馆主页搜索一本书的感觉:按图索骥地找到它,仿佛一个柳暗花明的新世界从此敞开。它在闭架,或在保存本阅览室,或在另一位阅读者的案头。需要预约,需要等待,竟也洋溢着一种温暖,“等待总是值得的,并且我常常为自己拥有这么多素未谋面的书友而喜悦。”
蒋绍愚教授回忆1950年代的图书馆,借书要写一个借书条,交给馆员,馆员放在一个升降机里送到二层书库,在书库里取了书,再把书用升降机送回阅览室,交给读者。
钱敏平教授补充,手动获取索书号,是写借书条的第一步。当时,馆内排列着几排目录柜,上面的抽屉按照字母、笔画、学科等方式标注了顺序,每个抽屉中都有一个挂满纸卡的细铁棍,一张纸卡对应着一本图书的信息。
▲图书馆一角的目录柜
两位教授提到的索引、编目,绝非容易事。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下海潮”初兴,经管和法学渐成热门学科。与此同时,张明东的高考志愿填报了图书馆学,后留校从事图书编目及至文献资源管理工作。1952年燕大图书馆的编目属全国一流,院系调整时这种优势带入了北大图书馆。著录、分类、主题等编目流程,专业性极强,也需要格外的耐心,“编目的速度也十分重要,编目书本的时候,尽量要在2周内完成,这样才能把最新书刊以最快速度传递到读者手中。” 梁启超之女梁思庄先生等老一辈编目人员,他们高水平的传承、极高的工作热情,感染着像张明东这样一代代的编目员,以扎实的功底,为北大乃至全国高校图书馆的文献资源建设做出贡献。
在这里,每个人都不吝惜按下手中温情的开关,创造和传导更多温暖。
1983年起,胡壮麟教授历任北大英语系副系主任、系主任。图书馆一层东边,有一间电教室,英语系的学生可以在这里练习听力。社会上陆续兴起的教育培训机构找来,希望有偿租用教室办班开课,被他一一谢绝。“一来有违公共利益,二来怕给进出图书馆的师生带来风险。”
▲图书馆里的学生志愿者
三十年后,学生以志愿者的方式,加入对图书馆的运营维护。目前,图书馆的志愿服务活动已涵盖馆藏建设、秩序维护、课程协助、馆际互借、专题推文等20多个岗位。
1990年,对外汉语学院刘超英来到北大读研。当时,图书馆文科阅览室有位五十来岁的管理员,“是个看起来有些老派的江南人士。”工作以后,专门到图书馆满足阅读的享受,变得十分奢侈。某次,刘超英时隔一个多月再去图书馆,管理员说“你好长时间没有来了,有一个多月了”,还没等他应答,接着又说“这可不好。”
刘老师回忆道,他的神态非常有意思,像是在说“你可真是一个不努力学习的人”,表情慈祥又严厉。在北大的日子里,他时刻记得这位长辈对“贪玩”晚辈的鞭策敲打,和图书馆员对工作的热爱、对知识的敬畏。
胡希琴的经历有异曲同工之感。一次,她在图书馆西楼一层阳光大厅看《德川家康》,看到一位主人公去世,正触动情肠。这时身后忽然走来一位老师,对她说:“很努力啊,同学,放假的时候还过来看书”。而实际上,胡希琴是2014年已经进入北大图书馆工作的一名馆员。
她曾在图书馆资源建设中心工作,这是一个主要负责纸质图书和电子资源采访、购买的部门,图书馆的账本最令她印象深刻。从手写账目到油印账本,再到电子打印的清单——图书馆这个安静有序的阅读空间,挑选、发订、收验、编目、上架、借阅、流通道道工序,仿佛都以这种充满历史感的方式浓缩起来。
2002年,栾伟平为硕士论文查找资料,第一次来到北大图书馆,远远闻到一种清冽而悠长的香味,她只当是图书馆东门口白皮松的气味。7年后,她来到北大图书馆古籍部工作,才知道所谓“白皮松的味道”,原来是古籍的味道,特别是储藏古籍的樟木柜子的味道。
▲特藏阅览室掠影
后来,栾伟平调岗到图书馆特藏部。常去那里读书的老先生,有的背已经快要弯成90度了,“让我不好意思懈怠。”她确不懈怠,参与过《明代别集丛刊》项目的选书及影印出版工作,中国大陆教会期刊汇编篇目索引网站的建立,在图书馆“一小时讲座”活动中多次讲解古籍及近现代文献的检索。
2020年12月,图书馆东楼修缮后重启,北大图书馆又翻开新的一页。
吹灭读书灯,一身皆是月。
就像图书馆的古籍、特藏,
有无数值得触摸的纸张笔墨,
无尽可以瞻仰的学者印记。
北大图书馆里的人和事还有很多,
在无法完全领略的浩繁卷帙之后,
明灭可见,熠熠生辉。
参考资料
蒋绍愚:《一个老读者的回忆——为北大图书馆建馆120周年而作》,2018.10.
统筹|“北大新青年”新媒体中心
文字|张梦哲 言逸 庄子仪 郭东旭 安若楠 张展铭
李昊 朱越江南
图片|晋为夷 周治岐
北京大学青年志愿者协会微信公众号
* 部分图源网络
鸣谢|胡壮麟 钱敏平 张明东 栾伟平 胡希琴
北京大学图书馆
原标题:《特稿 | 从“50后”到“00后”,故事里的北大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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