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问奎达恐袭：凶手是谁？与美军撤离有关？巴局势如何？

当地时间4月21日，巴基斯坦西南部俾路支省首府奎达市塞伦纳（Serena）酒店发生汽车炸弹袭击事件。奎达中央警局（Central Police Office）当地时间22日上午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称，爆炸事件已经造成5人死亡、12人受伤。

当地时间4月21日，安全人员和消防员在巴基斯坦奎达的爆炸现场工作。新华社/法新 图

据路透社报道，巴基斯坦内政部长谢赫·拉希德·艾哈迈德表示，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当日正在这间酒店下榻，但事发时已经外出参加活动。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22日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尚未收到中国公民在袭击中伤亡的报告。

袭击事件发生数小时后，巴基斯坦塔利班（Tehrik-i-Taliban Pakistan，TTP）即声称对袭击事件负责，但目前外界暂时无法证实这一事件的制造者和袭击动机。

巴基斯坦境内极端组织盘根错节，且近日国内抗议浪潮频发，安全局势令人担忧。值得注意的是，此次袭击事件恰好发生在美国宣布从阿富汗撤军、阿富汗塔利班拒绝和谈之际。实施此次袭击的凶手究竟为何人？美国撤军是否对地区反恐局面造成了不利影响？为解答这些问题，澎湃新闻特别采访了多位专家学者。

凶手是谁？

巴基斯坦境内恐怖组织数量众多，关系盘根错节。据复旦大学南亚研究中心主任张家栋所著《全球化时代的恐怖主义及治理》一书所述，巴基斯坦境内大约有52个极端组织在活动，其中仅在巴国内活动的极端组织约有16个。此次袭击发生的奎达市是巴基斯坦面积最大的省份——俾路支省的首府。该省地广人稀，但资源丰富，且与阿富汗、伊朗相临，主要居民为俾路支人、帕坦人（阿富汗称普什图人）等民族。巴基斯坦分离主义组织“俾路支解放军”以俾路支省为据点，而认领此次袭击的巴基斯坦塔利班也在此地活跃。

当地时间4月21日，在巴基斯坦奎达，遇难者家属悲痛不已。新华社/美联 图

“巴塔不是铁板一块，印度可能收买了其一部分以发动袭击，目的是给巴基斯坦政府施加压力。”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中国与南亚合作研究中心秘书长刘宗义表示，印度和巴基斯坦长期以来关系紧张，均会相互支持彼此境内的一些武装势力在对方国内搞破坏。此外，刘宗义还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由于巴基斯坦目前与伊朗关系密切，沙特可能因此心存不满，存在支持巴塔发动恐袭的动机。

然而，也有声音质疑奎达酒店袭击并非巴塔所为。据美联社报道，遇袭的塞伦纳酒店靠近伊朗领事馆，而境内有近200万俾路支人的伊朗长期以来也受“真主旅”等俾路支分离主义武装所困。有西方专家分析认为，此次袭击也有可能是“俾路支解放军”所为。

“巴基斯坦以前也经常发生此类事件，就是很多个组织同时对一起袭击宣布负责。”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所副所长王世达分析道，“这需要观察‘俾路支斯坦解放军’过两天是否会作出同样的认领，但截至目前还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

袭击与美军撤离阿富汗有关？

此次袭击发生时，恰逢美国宣布从阿富汗撤军一周后。由于拜登政府未兑现前政府承诺的5月1日前将所有外国军队撤出阿富汗的条件，阿富汗塔利班拒绝参加原定于4月末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举行的阿富汗内部和谈，和谈被迫推迟。而外界也对巴基斯坦塔利班声称负责的这起袭击是否与阿富汗内部和平进程有关提出了猜测。

兰州大学“一带一路”研究中心执行主任、阿富汗研究中心主任朱永彪认为，鉴于阿塔与巴塔有着明显的身份差别，故可以认为此次袭击与阿富汗政府与阿塔的内部和谈无关，也与近期美国宣布从阿富汗撤军无关。“不过，此次袭击在总体上体现了南亚这一地区是不稳定的，阿富汗与巴基斯坦长期以来都是恐怖主义袭击高发国家。”朱永彪说道。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国际安全研究所所长傅小强则对澎湃新闻表示，从去年的情况来看，近来巴塔的活动威胁处于下降态势，出现此次爆炸袭击可能与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对整体安全形势的牵动有关，尤其是美国撤军可能变相地给地区恐怖势力带来了一种“期望”。

若袭击确是巴基斯坦塔利班所为，其动机何在？对此，王世达告诉澎湃新闻，近几年巴基斯坦政府对恐怖组织的打击力度非常大，巴基斯坦塔利班此时发动袭击的目的可能更多是为了“显示存在”。

就在4月11日，巴基斯坦安全部队刚刚在巴联邦直辖部落地区的南瓦济里斯坦特区击毙一名巴基斯坦塔利班活跃分子。巴基斯坦武装部队公共关系部（ISPR）彼时在一份声明中称，此次行动的开展基于情报，被击毙的恐怖分子自2006年一直都是巴基斯坦塔利班的活跃成员，曾加入巴塔创始人贝图拉·马哈苏德的团队。

“在反恐方面，巴基斯坦的能力近年来有很大的提升，其国内安全形势也稳定向好。”傅小强认为，这一次的偶发事件不会对巴基斯坦国内的安全形势造成大的冲击，但事发的俾路支省较为特殊，民族分裂主义组织和宗教极端势力并存，并且有结合的趋势，这可能形成新的威胁。

巴安全局势如何？

此外，本次袭击同时也反映出，虽然巴基斯坦国内的反恐形势近年来总体好转，但安全风险依然存在。

“随着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南亚地区出现的权力结构变换可能给一些恐怖组织带来可乘之机。”上海政法学院教授、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反恐怖研究中心主任梅建明说道，“加之，一些国家对俾路支分裂主义组织的暧昧态度不利于形成统一有效的反恐国际合作，难以在国际上形成对包括‘俾路支解放军’、‘俾路支共和军’、‘俾路支联合解放阵线’等恐怖组织有效的反恐国际合作。”

梅建明也指出，在中东地区遭受重创的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和“基地组织”等国际恐怖组织的残余势力图谋化整为零，向南亚地区的渗透，这也会令巴基斯坦的反恐形势出现恶化的可能性。

“在阿富汗问题及整个地区反恐方面，美国政策的恶果之后可能会更多地表现出来。” 傅小强说道。

与此同时，巴基斯坦国内近期抗议事件频发。据“德国之声”报道，自法国总统马克龙支持描绘伊斯兰教先知的漫画，并于去年10月发表捍卫言论自由及世俗价值观的演说后，巴基斯坦逊尼派原教旨主义组织“巴基斯坦拉巴伊克运动”（TLP）便开始组织抗议活动，目前抗议已持续数月。而在4月12日TLP领导人萨阿德·里兹维在拉合尔被逮捕后，抗议变得愈加暴力。

目前正值穆斯林的斋月，周五的聚礼被认为是暴力活动的“危险日期”。上周五（4月16日），巴基斯坦内政部要求电信监管部门暂时屏蔽推特、脸书、WhatsApp等社交网络，直至当日下午15时才恢复。法国国际广播电台（RFI）报道称，巴基斯坦一些宗教极端组织通过社交媒体煽动仇恨，发起暴力示威活动，造成局势紧张。

由于安全形势恶化，法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建议，所有法国公民和企业有必要暂时离开巴基斯坦。法国大使馆发出的电子邮件中表示，由于法国人在巴基斯坦的安全利益受到严重威胁，建议法国公民和企业员工搭乘现有的商业航空公司飞机暂时离开该国。截至4月18日，已有十五名驻巴外交人员被法国政府召回。

在此背景下，奎达酒店袭击也难免让人想到巴基斯坦国内近期由反法抗议引发的排外情绪。不过，多位居住在巴基斯坦的中国公民向澎湃新闻表示，目前抗议已基本平息。

“TLP虽然是一支逊尼派原教旨主义的‘非主流’政党，但该组织在被巴基斯坦政府禁止之前也是合法政党，而声称发动袭击的巴基斯坦塔利班则是被巴政府多次列入恐怖主义名单的极端组织，二者有根本区别。”王世达认为，TLP组织的反法抗议活动与此次奎达发生的袭击并没有直接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