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成行》：一个为成年人准备的童话故事

原创 郭亨宇 次元研究 收录于话题#进入游戏的快乐31个

“它就像一趟疯狂的过山车，没有一个真正的结局，它确实有一个终点，终点就是过山车撞毁，然后你冲出轨道，直达太空。”

“Fuck Oscar.”

2017 年的 TGA 颁奖典礼，让所有玩家都认识了约瑟夫·法尔斯（Josef Fares）。这个留着长发、胡子拉碴、口无遮拦的游戏制作人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微软剧院的舞台上，为电影界最权威的大奖一连送上三个“Fuck”，直言自家工作室的发行方 EA 在游戏开箱问题上“搞砸了”，并盛赞游戏是真正的“未来产业”。

他神情亢奋、手舞足蹈地向观众席呼喊问好，豪言道：“就算全世界都认为我的游戏会是一坨屎，我依旧相信只要你玩过，你就一定会喜欢上它，我对自己做的游戏就是这么有信心。”

彼时，约瑟夫·法尔斯口中的游戏指的是由他担任总监的双人合作游戏《逃出生天（A Way Out）》。2018 年，该游戏发售后获得大量游戏媒体的好评，并最终卖出 350 万份拷贝，被誉为双人合作游戏的标杆之作。

频出狂言，成为约瑟夫·法尔斯的个人标签。2020 年，他再次登上 TGA 的舞台，为玩家带来最新作品《双人成行（It Takes Two）》的预告和演示。2021 年 2 月 19 日，他在接受游戏媒体 Gamerant 采访时宣布：“不开玩笑，如果你真心觉得这游戏（《双人成行》）不好玩，我保证给你倒贴 1000 美金的补偿费。”并告诉 Gamerant 大可把这句话作为文章标题。

▲ 《双人成行》游戏海报/图片来源：GodisaGeek

2021 年 3 月 26 日，《双人成行》正式于 PS、Xbox 和 PC 平台发售，IGN、Gamespot 等主流游戏媒体都给出了 90 分好评。而截至目前，在评论网站 metacritic 上，《双人成行》成为本年度评价最高的 PC 平台游戏。

比起同日发售的《怪物猎人：崛起（Monster Hunter Rise）》，《双人成行》无论从制作周期、游戏系统的复杂程度再到知名度都显得弱势许多，但这两款游戏又以各自的方式凸显出“合作”所带来的乐趣。相较之下，《怪物猎人：崛起》依然带着更浓的单机传统色彩，而《双人成行》则是实打实的双人游戏，并成功让合作、互动、玩家间相互信任等种种元素容纳进游玩体验中，为玩家带来一趟难以忘怀的双人冒险之旅。

It Takes Two，游戏名副其实

在尝试过《双子兄弟》的中世纪魔法题材和《逃出生天》的现实越狱主题后，约瑟夫·法尔斯在《双人成行》中再一次拓宽想象边界，为玩家打造了一个游戏版《玩具总动员》般的奇幻世界。

《双人成行》的故事发生在科迪和小梅这对步入中年的夫妻身上。婚后各自的工作与生活难以平衡，对女儿的陪伴日益减少，感情不复当初的他们决定离婚。而在签署离婚协议书的前夕，悲伤的女儿无意间将科迪和小梅变成了两具玩偶。他们必须在这个微缩世界里闯过重重难关，回到女儿身边，解除魔法。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上路时，一位自称“哈金博士”的神秘角色出现在他们面前，“哈金博士”誓要帮这对夫妇破镜重圆，并不断告诫他们“合作”才是度过难关、揭开魔法的诀窍。就这样，这对互不对付的夫妻不得不再次携手并进，而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变回人类，然后离婚。

▲ 游戏的主角科迪（左）和小梅（右）/图片来源：游戏截图

比起中文翻译的《双人成行》，游戏原本的名字“It Takes Two”更能体现其特质。这款游戏是一款强制双人合作的冒险游戏。两位玩家各自扮演科迪和小梅，以分屏显示的方式游玩游戏。在游戏的过程中，角色会获得不同的专属道具，玩家要依靠不同道具之间的特性，以合作的方式解开谜题，打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敌人，完成一个个关卡冒险。

在英语中，“take”一词有“花费”之意。而《双人成行》作为一款需要“花费”两个玩家才能通关的游戏，十分强调玩家间的配合。在此前，大部分双人合作游戏常常会因为游戏玩家之间的水平差异，甚至出现“一个大腿带一个小白”的无脑通关模式。这种模式不仅带来游戏体验的差距，也让“双人合作”的标签名不副实。

但在《双人成行》中，许多关卡往往需要两名玩家在不同的场景下合作操控机关，才能顺利通过，而这种设计在传统的双人游戏乃至多人游戏中并不常见。它的好处是让每一位玩家都有机会全身心投入到游戏中，单一玩家的强大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大放光彩的时刻。由此，玩家的参与感大幅度提升。

▲ 分屏游玩模式，指一个屏幕同时显示两位玩家的操作视角/图片来源：游戏截图

更重要的是，《双人成行》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强化了玩家之间的互动：平台跳跃时，需要一位玩家伺机起跳，另一位玩家同步打开平台开关；对付敌人时，单一玩家无法对敌人造成伤害，需要两名玩家使用各自的武器配合，才能打掉 Boss 的血条。

此外，制作组还在游戏内塞入了各种各样的互动彩蛋，玩家在主线剧情间隙可以寻找隐藏在场景角落中的“双人小游戏”；也可以趁一名玩家不备，将他送进陷阱，来一次检验“塑料友谊”的整蛊。而当一名玩家阵亡时，只要另一名玩家还存活着，阵亡的玩家就可以原地复活，这种轻度的“死亡惩罚”变相鼓励玩家去探索更多的游戏可能性。

不过，对一款游戏而言，核心机制的成功也仅仅算成功了一半，另一半的成功建立在可玩性之上。令人惊喜的是，《双人成行》作为一款冒险游戏，几乎将所有常见的冒险类游戏玩法都容纳进来。以平台跳跃为基础，该游戏还穿插加入了射击、解谜、赛车、航海、格斗、地牢冒险等等要素，在这里，玩家甚至能玩到 gameboy 上那些古早的像素射击游戏。在一个章节过后，玩家又会接触到新的玩法，这种设计巧妙地避免了传统平台跳跃类游戏的单一模式，“学习-熟练”的反复循环也维持了游戏的难度曲线，不至于让玩家在熟练后对游戏产生倦怠。

诚然，强制双人游玩的模式不可避免地将许多单机玩家拒之门外，但反过来说，对《双人成行》而言，这一模式更像是一种先决条件。正如《双人成行》的官方介绍所说：“无论是吃冰淇淋圣代、喝一杯小酒、在沙发上打发漫漫长夜，还是玩人生中最疯狂的视频游戏——一起分享总会更快乐。”

为笨拙的成年人编织一个童话故事

1987 年，一位来自黎巴嫩贝鲁特的 10 岁男孩跟随父母，在战火中逃离自己的家乡，来到了地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瑞典。他在这里求学、成长，成年后，和自己的哥哥一同进入艺术界，成为一名独立电影导演。

2005 年，他把自己的经历拍成了一部名为《佐佐》的电影，该电影获得北欧理事会电影奖，并在次年被《综艺》杂志评选为 2006 年十部最值得期待的电影之一。但就在这位导演的电影事业刚刚步上正途时，他本人却决定退出电影事业，转而成为一名游戏制作人。

▲ 约瑟夫·法尔斯/图片来源：Amazon

他就是约瑟夫·法尔斯。2014 年，约瑟夫·法尔斯在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创立了自己的游戏工作室 Hazelight，同年发布处女作《双子兄弟》。而 EA 几乎同时看中了这家工作室的潜力，很快就在 2014 年的 TGA 上宣布已经将 Hazelight 购入门下。约瑟夫相信，以游戏为代表的互动娱乐能创造出比电影更惊艳的体验，如果说电影只是观众单纯地观看别人的作品，那么游戏就是真正地将玩家置身于一个“电影世界”。

▲ 如梦似幻的游戏场景/图片来源：游戏截图

有了资金充足的 EA 作为靠山，约瑟夫终于能在《双人成行》中实现他的设想，并时刻令玩家感受到开发者的诚意。此前我们曾在对不同游戏的讨论中提到过这一话题——“诚意”，它看似是一个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的标准，但却并非无迹可寻。

用枕头被子打造一个属于自己堡垒，在黑暗的房间里打着手电筒，想象自己正在宇宙中漂浮，或是在古堡中探险——每个人孩童时都有过的幻想都被重现在游戏中。而对电影和游戏都有所涉猎的玩家而言，《双人成行》就像童真版的《头号玩家》：在树洞中与松鼠和蜜蜂战斗，把玩家拽进了《亚瑟的奇幻王国》的情节；在玩具城堡中探险，毫无疑问致敬了皮克斯的经典动画《玩具总动员》；在地牢中化身为巫师和战士与玩具士兵对战，正是《龙与地下城》元素和地牢类游戏的常见设定；时钟内的魔法城堡和腾飞于钟楼间的渡鸦，恍惚间把玩家带到霍格沃兹。此外，诸如打碎陶瓷罐能掉落“卢比”（《塞尔达》系列游戏中的钱币）的可爱彩蛋，更是令玩家会心一笑。

▲ 在一个解谜游戏里玩家甚至能玩到地牢RPG/图片来源：游戏截图

诚意就这样融进细节中。不是通过生硬的照搬照抄，也没有一味地依赖元素堆砌，在看似不起眼的角落里，开发者用自己的方式向玩家致以问候。

从故事中我们不难发现，《双人成行》是一款关于联结的游戏。尽管过程从来不会一帆风顺，但我们总是可以找到修复一段破碎感情的方法，可以重新理解、信任，甚至爱上对方。而这个游戏意欲传达的理念就埋藏于冒险的旅途。在旅途中，玩家之间的联结、玩家与开发者的联结通过游戏机制、剧情、场景设计被一并串起。说到底，做游戏和玩游戏的终究是人，而每一次联结，就像两个生命在错位的时空中，通过虚拟世界误打误撞地相遇，随即让玩家感受到：每个人都不应该是一座孤岛。

当然，向来以叛逆形象示人的约瑟夫·法尔斯不止步于讲一个“破镜重圆”的老调故事，在故事底下，《双人成行》还展现出了成年人的笨拙。当“枕边的掉发越来越多、喜欢的面包从商品架上消失，微小的绝望积攒着令人成为大人”之后，成年人们也渐渐忘记了如何表达脆弱、关怀和爱。于是当生活巨变，成为人偶后，成年人所能想到的就是一种不择手段的、破坏性的解决方式。

女儿的眼泪把父母变成玩偶，于是决定毁掉女儿最喜欢的玩具，让她哭泣，痴想着用眼泪就能解除魔法。简单粗暴的逻辑和功利性的行动，忽略了一切肇始于离婚给女儿带来的伤害。以伤害回应伤害，自然只能得到除了玩具被毁之外，一无所获的结果；一如现实生活中相爱的人，忘记了爱的理由。

▲ 游戏中穿过钟楼的画面极具电影感/图片来源：游戏截图

一切是如此令人熟悉。自负又执迷不悟的成年人不再幻想，以成熟和理性自居，考虑现实问题成为本能，但到头来却被一趟奇幻冒险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正如 PC Gamer 的游戏编辑在游玩时不禁反思起自己的婚姻状况，《双人成行》给玩家带来的不仅仅是一次娱乐体验。无论是重新唤醒童真，与朋友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与伴侣重归于好；还是更深层次地思考两性关系能否简单化地理解为一场冒险，重新审视自己所处的亲密关系，并更谨慎地在关系中做出决定，都是这款游戏试图传递给玩家的思考。

最终，《双人成行》成了一把钥匙。它打开了名为“回忆”的匣子，让童年的幻想再次鲜活，也打开了每一个紧锁的心房，让玩家自己找寻那个属于自己的，关于人际关系、信任和爱的答案。

原标题：《《双人成行》：在微缩世界中合作探险，一个为成年人准备的童话故事》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