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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堆与成都，究竟是什么关系？

2021-04-19 11:4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小微微成都

“人类文明的起源是多元的”

20世纪以来的考古发现和科学研究

已经让这句结论成为人们的共识

美索不达米亚的两河流域、埃及尼罗河流域、

中国的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等

都是重要的文明起源地

而近30年的考古研究表明

中国早期文明起源中心

包括黄河流域、长江流域、淮河流域、辽河流域等众多区域

这些早期文明偏布中华大地

灿若满天繁星

构成了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格局

▲ 中国六大考古文化区系。图据瞭望周刊

四川三星堆，古蜀文明的标志

被称为“20世纪人类最伟大的考古发现”之一

从20世纪20年代末三星堆遗址开始被世人知晓以来

三星堆已历经近100年的考古勘探与发掘

三星堆博物馆。图据三星堆博物馆官网

2021年3月20日

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新发现的6座“祭祀坑”

出土500余件重要文物

“沉睡三千年，一醒惊天下”

曾在1986年震惊世界的三星堆遗址

以辉煌灿烂的新发现“再惊天下”

三星堆遗址2021年发掘现场，3号坑。图据王明平

这一次出土的金面具残片令人瞩目

高约28厘米，含金量85%左右

更令人惊异的是

三星堆的金面具残片

与成都金沙遗址出土的黄金面具极为相似

三星堆出土金面具

大金面具，金沙遗址出土

三星堆与成都，究竟有什么关系？

近几十年来

随着考古工作的开展

古蜀文明的前世今生也逐渐揭开神秘面纱

三星堆不是文明的孤岛

而是天府文化脉络上的一颗明珠

第一世

宝墩文化

成都平原的文明曙光

三星堆文化

距今3700~3200年

以高度发达的青铜文明闻名于世

它又是从何而来？

有人说这是外星文明吧？

但其实，三星堆并非横空出世

它可以追溯到更为久远的

成都平原上的另一个古蜀往事

宝墩古城遗址

位于新津区宝墩镇宝墩村

这里本是平原，却耸起几道土埂

当地人在劳作时经常挖出陶片、石器

纷纷传说这是蜀汉诸葛亮七擒孟获的“孟获城”

宝墩古城城墙的剖面，都是由黏土斜坡夯筑而成。

图据曹鸿禹，来源《我在成都发掘文物》

1995年

成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四川大学考古系

及日本早稻田大学等

联合对宝墩村进行了考古发掘

才发现这些土埂子原来是夯土城墙

这里竟是一座新石器时代建造的大型城址

1995年宝墩古城遗址现场发掘图。图据“新津旅游”微信公众号

这就是宝墩古城遗址

276万多平方米

是长江流域仅次于良渚古城的第二大古城遗址

也是我国西南地区

发现最早、规模最大、分布最为密集的史前城址群

宝墩古城蚂蟥墩土路、水沟遗迹发掘后。图据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

之后

考古工作者又相继在成都平原

发现了多座史前城址

包括郫县古城、温江鱼凫古城、都江堰芒城、崇州双河

和紫竹古城、大邑高山和盐店古城等

图据“新津旅游”微信公众号

这8座古城

都建在成都平原冲积扇河流间的台地上

年代在距今4500~3700年左右

文化面貌也十分相近，

因此考古学界以最早发现、最典型的宝墩古城为名

将它们统称为“宝墩文化”

宝墩文化8座古城遗址分布图。图据“新津旅游”微信公众号

世界各地的人类文明都起源于大江大河

巴蜀文明也不例外

7000多年前

新津宝墩遗址所在区域是一个大河纵横之地

发源于青藏高原的岷江

从高原穿过崇山峻岭，奔腾而下

最终形成冲积平原，也形成了稠密的河网

后来，曾是一片汪洋的成都平原洪水退去

露出一个个宽阔的平坝

在距今4500年左右

古蜀先民受气候影响，寻找迁徙之路

沿着岷江来到新津宝墩村

选择了红土台地与河道之间的区域生活

成都平原水系图

宝墩古城群

分布在成都平原岷江正流南侧支流两岸

在城址中发现了大量禾本科植物孢粉

证实了当时平原稻作农业的繁荣

这一时期

也是成都平原人口急剧增长的时期

不同地域的人群从周边高地向平原聚集

宝墩遗址出土的碳化水稻。图据“新津旅游”微信公众号

不仅如此

所有宝墩文化的城址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筑有高大宽厚的城墙

每个城址都选择建在台地上

“远干流，近支流”，既能减轻水患

也便于农作和渔猎，也保证了族群安全

宝墩遗址建筑基址。图据“新津旅游”微信公众号

青铜、城市、文字与祭祀体系

往往被视为文明的标志

由于宝墩文化尚未发现青铜、文字

似乎还未迈入文明的门槛

但筑城技术与初步的城市规划

已意味着文明的曙光在成都平原闪现

宝墩遗址建筑基址鹅卵石层。图据“新津旅游”微信公众号

不过好景不长

包括新津宝墩在内的几座古城

因为洪水而成为残垣断壁

大约100—300年便废弃了

大多数古蜀先民

逐渐向成都腹心地带和鸭子河畔的三星堆古城转移

这一次迁徙之后

人们从新石器时代走进了青铜时代

冲毁宝墩古城的古河道示意图。图据“新津旅游”微信公众号

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王巍曾说

“如果没有宝墩文化，

以成都平原为代表的长江上游文明将是空白。”

宝墩遗址的出现

将成都的历史带到遥远的新石器时代

也为三星堆文化找到了源头

根据宝墩遗址和三星堆遗址的碳标本测定结果

宝墩文化的年代下限

正好与三星堆文化的年代上限衔接（距今3700年）

宝墩古城遗址航拍图，图据“成都发布”微信公众号

宝墩文化出土的陶器做工精细，纹饰精美

与三星堆几乎一模一样

贯穿宝墩文化始终的代表性器物群：

绳纹花边罐、敞口圈足尊等

在三星堆遗址的最下层文化

即三星堆文化一期中同样被大量发现

左上：宽沿尊；右上：喇叭口高领罐；

左下：盘口圈足尊；右下：陶敛口罐。

图据“新津旅游”微信公众号

宝墩文化和三星堆文化

在制陶、石器工艺、城墙修筑技术、建筑形态、生业经济上

有明显的延续关系

三星堆文化正是在宝墩文化的基础上

吸收中原文明因素、长江中下游文明因素综合发展而来

如果说三星堆是一颗文明的饱满果实

宝墩文化便是孕育它的肥沃土壤

宝墩古城大型建筑基址分布图。图据“新津旅游”微信公众号

第二世

三星堆文化

3000年前的鼎盛青铜文化

三星堆遗址

最早于1929年在燕家院子发现

1934年，时任华西协和大学博物馆馆长的葛维汉

开始了在三星堆的首次考古发掘

1986年夏

三星堆两大祭祀坑终于石破天惊，惊艳世界

2020年9月，三星堆遗址再度启动发掘

2021年3月20日

6个“祭祀坑”的“重见天日”让三星堆“再惊天下”

图据三星堆博物馆

惊天下的，究竟有什么？

1986年2号“祭祀坑”出土的“青铜大立人”

人像高达一米八

加上基座通高约两米六，被称为“东方巨人”

图据“三星堆博物馆”微信公众号

“他”头戴高冠，身穿3层衣服

衣服纹饰繁复精丽，以龙纹为主

辅配鸟纹、虫纹和目纹等，身佩方格纹带饰

有专家认为

“青铜大立人”是一代古蜀王形象

既是君王又是群巫之长“大祭司”

三星堆“青铜大立人”。图据新华社记者沈伯韩

奇特而威风的纵目人面像

高0.66米，宽1.38米

在所有的青铜雕像中，最吸引人们眼球

这三尊青铜人面像耳朵向两边展开

宛如正在飞翔中的鸟翅

而且眼珠呈圆柱状突出眼眶

这是古蜀文明中

知名度最高、也最具神秘感的器物之一

图据“三星堆博物馆”微信公众号

有趣的是

第一代蜀王蚕丛

有资料记载其“始居岷山石室中”、其人目纵

也就是眼睛竖着长，非常奇特

被命名为“一号神树”的青铜神树

修复完整后高达395厘米

是全世界已发现的最大的单件青铜文物

被很多人认为

这就是《山海经》中的扶桑

《山海经·海外东经》中记载：

“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

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图据“三星堆博物馆”微信公众号

一号神树由基座和主体两部分组成

基座仿佛三座山相连

主干三层，于山顶节节攀升

树的树枝分为三层，每层三枝

树枝上分别有两条果枝

一条向上，一条下垂，果托硕大

全树共有九只鸟，站立在向上果枝的果实上

是否说明三星堆中的就是扶桑

还是说《山海经》中记载的确有其事？

这又是一个谜

三星堆出土的金杖

是已出土的中国同时期金器中体量最大的一件

它是用金条捶打成金皮后

再包卷在木杖上

出土时木杖已炭化，仅存金皮

金皮内还残留有炭化的木渣

在金杖一端有长约46厘米长的一段图案

三星堆出土的金杖局部（资料照片）。图据四川省文物局供图

三星堆出土文物中

有四件被列入“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目录”，

除了青铜大立人、青铜神树、金杖之外

还有一件祭山玉璋

在通长54.2厘米的器身上

阴刻人像、山体、云纹等图案

描绘了古蜀人崇拜、祭祀山陵的场景与信仰

这应是公众最为陌生的一件

仅公开展出过几次，直到2019年才重新展出

2019年11月至2020年5月

考古工作者新发现6座三星堆文化的“祭祀坑”

并于2021年3月20日

发布最新考古发现与研究的阶段性成果

三星堆遗址祭祀区分布示意图。图据三星堆博物馆

新发现的六个“祭祀坑”平面均为长方形

规模在3.5至19平方米之间

出土500余件文物

包括金面具残片、鸟型金饰片、金箔、

眼部有彩绘的铜头像、巨青铜面具、

青铜神树、象牙、牙雕残件、玉琮、玉石器等

2021年3月20日，三星堆遗址新出土的金面具（左）。图据王明平

大量珍贵文物出土

让人想见当年古蜀国祭祀场面有多么盛大

也可以看出古蜀国

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在祭祀上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说明古蜀国物产丰饶，不差钱

5号“祭祀坑”发现的金器。图据新华社记者沈伯韩

专家认为

目前对于三星堆的了解还比较片面

只知道三星堆城址的一个分布情况、营建过程

通过新近对三星堆祭祀区的发掘

又有了对祭祀活动的初步了解

虽然三星堆早已“名扬天下”

但关于它的秘密，才刚刚揭开一角

图据三星堆博物馆

第三世

金沙遗址

古蜀文明的又一次辉煌

21世纪开始的第一年

另一座古蜀都城遗址在成都城西金沙村被发现

数以千计的金器、铜器、玉器、象牙

等珍贵文物随之出土

考古学家将其命名为“金沙遗址”

金沙遗址祭祀区

金沙遗址

是继三星堆文明衰落之后

在成都平原崛起的又一个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并有充分的证据显示

它就是三星堆文化的延续

图据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官方网站

金沙遗址出土的铜器中

有一件约15厘米的小青铜人

头戴十三道芒的太阳形冠

脑后垂三股发辫，身穿短袍，腰束带

双手举至胸前作握物状

与三星堆大青铜人形态十分相似

可能两者身份相同并在进行同样的活动

金沙遗址出土的青铜立人（左）、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青铜立人（右）

另有一环成直径20厘米的金冠带

上刻有“箭、鱼、鸟、头像”

与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金杖上的图饰基本相同

应是王权与族权的体现

表明了金沙文化与三星堆文化一脉相承

金沙金冠带及其线描图

三星堆金杖及其线描图

金沙遗址出土的太阳神鸟金饰

直径12.5厘米

中心镂空并有十二条太阳光芒

四周有四只鸟状图案

再回望三星堆的“青铜神树”

其体现的就是“十日神话”与“金乌负日”

神鸟金饰外层的四只飞鸟

极似神话传说中的“负日金乌”

与三星堆一样展现着“太阳崇拜”

太阳神鸟金饰，金沙遗址出土。图据金沙遗址博物馆官网

同样表达太阳崇拜的

还有三星堆出土的这个“方向盘”

用五道光芒和一个晕圈表现太阳的光明

被发掘者定其名为“太阳形器”

三星堆博物馆青铜太阳轮。图据红星新闻

金沙遗址还出土了各类石质人像和动物雕刻像

有虎、蛇、龟、跪人等多种造型

石制跪人亦曾在三星堆遗址出土过

脑后两股发辫，双手反绑于背

金沙遗址与三星堆遗址

还有着相似的城邑规划和明确的功能分区

众多相似性

暗示着三星堆与金沙之间颇有渊源

但金沙并非三星堆的简单复制

这是足以媲美三星堆的另一个国度

金沙遗址出土商周动物装饰刃玉璋

三星堆遗址出土商周动物装饰刃玉璋

采集于三星堆遗址的玉琮（左）；出土于三星堆1号祭祀坑的玉琮（中）；新出土于三星堆4号祭祀坑的玉琮（右）

出土于金沙遗址的玉琮

金沙遗址器物发掘出土的文物非常多

仅2001——2002年

出土的重要文物共2000余件

包括金器40余件、玉器900余件、铜器700余件、

石器近300件、象牙器和骨器40余件

2001年2月9日，金沙遗址发现时的场景。图据“金沙遗址博物馆”微信公众号

对发掘现场的遗迹和遗物进行拍照记录。图据“金沙遗址博物馆”微信公众号

2005年

国家文物局正式采用了

金沙遗址出土的太阳神鸟金饰图案

作为中国文化遗产标志

它是古蜀先民“天人合一”的思想

精湛的工艺与天马行空幻想的完美结合

中国文化遗产永久纪念雕塑。图据“金沙遗址博物馆”微信公众号

从距今4500年左右至秦并巴蜀

成都平原经历了

从宝墩文化到三星堆文化、金沙文化（十二桥文化）、

古蜀大型船棺遗存的考古学文化发展脉络

这与古蜀国传说的

“蚕丛、柏濩、鱼凫、杜宇、开明”大致相当

古蜀文明发展沿革示意图

公园316年，秦并巴蜀

作为古蜀国最后一个独立政权的开明王朝被秦国取代

成都历史开启新的一页

辉煌壮美的古蜀文明融入中原文化

成为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重要组成部分

关于古蜀文明

民间流传着许多奇妙的神话传说

比如第一代蜀王蚕丛

有资料记载其“始居岷山石室中”、其人目纵

而望帝杜宇

则被传说为一位从天而降的神人

建立开明王朝的鳖灵更为传奇

据说是楚国一位名叫鳖灵的人落水失踪

逆流千里江水而上，在长江上游的岷江复活

因识水性且治水有功而得杜宇禅让王位

……

“蜀”字演变

纵然神话传说精彩纷呈

而古蜀的历史真相却扑朔迷离

随着考古工作的推进

人们对古老文明的认知正一点一滴地的搭建起来

继续一步又一步向前走

就离历史越来越靠近

金沙遗址乌木林。图据“金沙遗址博物馆”微信公众号

主要参考文献

1、何一民王毅主编. 成都简史.[M].四川人民出版社, 2018年

2、施劲松. 论三星堆 -金沙文化.[J].考古与文物，2020年第5期

3、施劲松. 金沙遗址祭祀区出土遗物研究.[J].考古学报, 2011年第2期

4、赵殿增. 从古城址特征看宝墩文化来源——兼谈“三星堆一期文化”与“宝墩文化”的关系.[J].四川文物, 2021年第1期

5、惠小勇童芳. 宝墩文化烛见古蜀文明.[DB/OL].

https://mp.weixin.qq.com/s/5y5nyGuQEq6d4eLTWMZd2Q. 2019年2月9日

6、国家文物局. 三星堆遗址考古新发现实证中华文明多元一体.[DB/OL].

https://mp.weixin.qq.com/s/CLKIpUoFTP6NwJ5rEwKnxw

7、人民日报客户端四川频道. 从三星堆到三城三都看成都千年文化如何迸发新活力.[DB/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