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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重启一周年,回望那段生活给人新的思考
原创 陶淘 钛媒体
钛媒体 TMTPos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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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其它许多纪录片表达公共空间的特点——表现医护人员、志愿者还有病人在疫情期间的状态,《一日冬春》更多反映的,是不同岗位、不同身份的平凡个体,在被隔离的家中,带有更多主观情绪的个人化表达。
钛媒体作者丨陶淘
武汉解封一周年。微博上,#武汉重启一周年#的话题登上了热搜,获得了1.5亿的阅读量和3.4万的讨论。
与该话题一同上热搜的,还有即将于五一期间举办的#武汉草莓音乐节#,参加的阵容包括痛仰乐队、达达乐队、陈粒、马赛克等,颇为强大。
和武汉相关的微博热搜
如今,在武汉,樱花在武大的校园里遍地盛开,武汉长江大桥上车水马龙,这种生机盎然的景象,似乎除了人们依旧佩戴口罩之外,早已难觅疫情的踪迹。
于是,人们就愿意往前看,不太想再去回观和疫情相关的影视作品,触碰那些伤痕的记忆。然而,时过境迁之后,人们终究还是应该有一个回望的视角,适时去回顾那段生活。当我们站在当下的心境之下,去回观过往,在两种剧烈反差的对比中,能获得新的思考。
这也是近日上线优酷的、征集并整合了众多网友影像作品的纪录片——《一日冬春》,在这个时点能给观众传递的信息,纪录片导演秦晓宇和钛媒体讲述了《一日冬春》背后的故事。
《一日冬春》海报
纪录片《一日冬春》采用的是UGC全民合拍的方式,导演和主创通过征集全国网友在去年2月9日当天发生种种的一些影像纪录,剪辑糅合成了一部有一定逻辑结构的影片。
不同于其它许多纪录片表达公共空间的特点——表现医护人员、志愿者还有病人在疫情期间的状态,《一日冬春》更多反映的,是在疫情这一特殊时期的私人空间表达:不同岗位、不同身份的平凡个体,在被隔离的家中,带有更多主观情绪的个人化表达。
这种广征网友素材的纪录片呈现方式,其灵感来自于一部2010年的纪录片《浮生一日》。该片的导演曾经邀请来自190个国家的网民,用摄像机记录下了2010年7月24日的生活琐事。最终,导演经过整合内容,剪辑成了一部95分钟的纪录片。
“我非常喜欢《浮生一日》,因为它开辟了一种非常具有网络时代特质的工作方法,让所有的人主动自觉地拿起自己手中的设备进行拍摄,然后把这些东西汇聚在一起,就构成了一种很丰富的展现。”在接受钛媒体采访时,秦晓宇导演表示。
在秦导看来,《浮生一日》的意义还不止于此。首先,这个工作方法有一个非常鲜明的优点——很大程度削弱了纪录片拍摄者难以避免的主观视角囹圄,给影片带来了更广角的观察;再者,它唤醒了原本处在信息接收端的芸芸众生,那种潜藏的自觉表达的力量,具有启蒙意义。它对纪录片的变革式影响,就如史记开创了纪传体编年史一般,是一种方法论的变革。
而《一日冬春》又不止于《浮生一日》的脚步。
在疫情的大背景之下,《一日冬春》自然而然地围绕着一个中心事件,也使得纪录片有着更显著的整体感。
并且,尚在疫情高峰的2月9日,人们在彼时因为特殊社会氛围感受到的悲欢离合忧思恐,是平凡的一天所不可比拟的,甚至根本不存在的。
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纪录片中有一位年轻的母亲,在2月9日那天开始思考之前从未考虑过的立遗嘱之事。
一个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故去的女孩去孤儿院登记的新闻,引发了这位母亲的恐惧:如果自己因为疫情离开了人世,孩子们该怎么办?于是,那些原本觉得遥不可及、不需要思考的沉重未来,就会在这样的一个特殊环境中提前叩问人们的内心。这也不失为一种让人成长的方式:把传统文化中久而久之避而不谈的死亡,放在一个生命中相对早期的时间段,更理性地去接纳。
纪录片的素材内容也更有规划性。不同于《浮生一日》搜集素材、剪辑内容这两个大体的步骤,《一日冬春》和传统的纪录片一样,历经了建组、杀青的过程。在2月7、8日,陆续有5000人左右加入了秦导和主创团队的创作微信群中。主创给所有人以拍摄主题和方法的点拨,包括如何才更易被选中,也包括较短的样片素材是否符合要求等等。
秦晓宇觉得,从全民开机到杀青,有一种聚是一团火的感觉。
除了立遗嘱之类的忧思之外,纪录片中也不只有沉重。全片分为三个层次:劫难中的一日、日常中的一日和渴望重生的一日。
默默望着窗外的男孩
在前两个部分,除了站在窗边的男孩焦灼地望向窗外的片段,在雪域中攀登着海拔3000多米、像是历经逃难的一家人的片段之外,纪录片中也有在家里“从客厅溜达到厨房、从厨房溜达到卧室”的拍摄者在困囿中取乐的场景,还有在镜头下记录了自己制作的“无聊”字样饼干的创作者,他们都是在极端困苦的环境中,展现出了那种绽放生命的美好。
苦中作乐的拍摄者
而在渴望重生的部分,女孩想为自己的爱人送上亲自打造的戒指,一些年轻人思考着疫情之后去尽享火锅、烤冷面等美食,则是又把纪录片推向了一个让人满怀期望的角度。
“我很喜欢《基督山伯爵》中的最后一句话:‘人类全部智慧就包含在两个词中:等待和希望’。我希望传递给观众的,就是无论面临着怎样的苦难,希望是永存的。”秦晓宇表示,这是这部纪录片对大家的寄托。
毕竟,站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战乱、地震、海啸与饥荒……人类早已经历过种种苦难。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但亲历过的灾难历史,我们一定不能忘记。这样我们才能珍惜当下,这样我们才不易重蹈覆辙。
以下为钛媒体与秦晓宇采访实录:
钛媒体:您这次拍《一日冬春》的契机是什么?通过纪录片您想要给观众传递哪些信息?
秦晓宇:这是一个特别重大的卫生事件,对于做纪录片来讲,是显然值得记录的历史时刻。
但因为客观防疫规则的限制,纪录片团队出门拍摄很难涉及到方方面面;而仅仅拍摄某一类人群,比如医生、病人或者志愿者这些特殊群体,都不足以特别完整地把疫情时人们的状态完整地记录下来。
所以我就想着发起一个号召,请大家拿起自己的拍摄设备,拍自己的生活,你可能在不同的岗位、状态里,那么这些东西汇集在一起,可能就是一个能够扫描中国的纪录片。这是最早想要传递给观众的。
另外,我觉得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就是生活一定会有各种艰难困苦,疫情只是让这一点变得更加触目惊心了一些。但是在疫情这种极端的环境中,我们依然能够看到生命绽放的那些美好,我希望大家感受到这些。
钛媒体:这次的纪录片为什么选择了2月9日这一天作为拍摄日期?
秦晓宇:因为2月8日是正月十五日元宵节,我们希望这次拍片选择一个疫情高峰期普普通通的一天,而不是一个节日,不去寻求节日特别的仪式感,所以就选择了2月9日。
不过在我们确定了征集日期后才得知,那天刚好有超级月亮可以欣赏,月亮本身有着悲欢离合、阴晴圆缺的意味,所以这就是拍摄日期里冥冥之中注定着、一种平凡中的不平凡现象吧。
月亮也就因此成为了一个比较重要的结构性意象。你在第二个画面中就看到了月亮,那是一个相对宁谧的画面,但在宁谧中也酝酿着一丝不安,小猫在月光下进屋、出屋,它就作为这样一个贯穿始终的要素开始在纪录片中出现。
钛媒体:纪录片后来为什么从最初的片名《余生一日》改到了后来的《一日冬春》?
秦晓宇:相比《余生一日》,《一日冬春》给人感觉更有希望,而前者的话就相对更苍凉一点。
后者的寓意正像是我非常喜欢的、《基督山伯爵》作品结尾的那句话,“人类全部智慧就包含在两个词中:等待和希望”。片中呈现的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是动人的情感,都饱含着希望,哪怕困守在家等待一天结束,也抱着疫情终会有结束的一天的希冀。
当然,《一日冬春》也同样体现了疫情胶着时期人们度日如年的感觉,毕竟“冬春”有着四季之感,也有沉郁的部分带给人思考。
钛媒体:您之前有提到过《一日冬春》的创作灵感来源于《浮生一日》,能谈谈这两者之间的创作关系吗?
秦晓宇:我觉得《浮生一日》开辟了一种非常具有网络时代特质的工作方法——让所有的人主动自觉地拿起自己手中的设备进行拍摄,然后把这些东西汇聚在一起,就构成了一种很丰富的展现,正如史记开创了纪传体的编写历史的方式一般。
另外就是,这个工作方法的一个非常鲜明的优点,在于弱化了拍摄者陷入主观的特点,这是任何纪录片拍摄者都无法规避的;此外,它还把芸芸众生的那种主动自觉的表达力量给唤醒了,它是具有启蒙的意义的。
我们的《一日冬春》和《浮生一日》不太一样的,在于它首先有一个中心事件,也就是这次疫情,而后者只是普通的一天,所以《一日冬春》相较而言是一部整体感更强的纪录片。
还有,我们的纪录片拍摄日期正值疫情高峰,人们都被隔离在家中,无法出门;因此,每一个人的那种表达欲都被极大地激发出来了。甚至有一些喜怒哀乐忧思恐,如果没有疫情都不会存在,这也是我们的纪录片更丰富的一个层次。
钛媒体:这次整个筹划、拍摄纪录片的过程是怎样的?
秦晓宇:我们这次素材征集的纪录片是有一个比较强的统筹的,2月2日发出号召之后,2月5日开始在媒体广泛传播,2月7日、8日陆续就有一些创作者加入了我们成立的工作群,相当于“建组”。
最终有5000位拍摄者加入了进来,由我在群里对投稿者做一些点拨,随时交流如何表达欲求,什么样的素材更有可能被选中,要有自己表达的中心事件,或者一些特别的内容和思考,有一定的设计。
大家的水平其实是参差不齐的,他们把自己拍摄的一部分素材丢到微信群里,会问我和导演组同事行不行,我们就会给出一个指导意见。所以9号那天,我只睡了2个小时,从全民开机到杀青,这一天大家都是充分地互动在一起,有一种聚是一团火的感觉。
这也是我们和《浮生一日》所不同的点,后者没有一个建组的过程,导演和主创之间没有这样的一种紧密互动。而且我们后来也会有很多联系,包括付他们酬劳、补录一些声音,彼此的交情也就建立了起来。
当然,《浮生一日》肯定是我很喜欢的一部作品,因为它启发了我们《余生一日》的构想,这是毫无疑问的。
钛媒体:《一日冬春》这部纪录片涉及的素材有5000份,具体到拍片的时候,筛选素材的条件是什么?整个纪录片呈现的结构逻辑是什么?
秦晓宇:我们最终入选的内容不到10%,最核心的条件是打动我们几位主创。我们三位老师会独立看所有素材,筛选出深深打动自己的内容,然后再汇总。如果打动了所有主创的,被入选的可能就会比较高。
当然这种打动还可以再细化,比如你拍摄的镜头很有电影感、拍的很微妙、构图很讲究;比如说你的故事特别有趣、人物特别有意思,或者你的内容情感力量很充沛。
我们没有设计一个相对狭窄和封闭的结构,这样的结构会导致一些优秀的素材无法被选入纪录片,就会有一种削足适履的感觉。
我们的纪录片有一个比较宽泛的结构逻辑,也是纪录片的三个层次:劫难中的一日、日常中的一日和渴望重生的一日。
在纪录片的开头,上来的深夜氛围有点像劫难中的一日。我们是要把百年不遇的疫情对大家心理的、社会的冲击,那种肃杀的、灾难的氛围表现出来。
然后紧接着我们是要表现日常中的一天。其实对于经历了几千年漫长的社会生活史的中国人来说,战乱、饥荒、灾难等等,也都经历过,本身会有很多忧患在其中。但仅管如此,大家还是要过自己的日子,并且过出一些滋味。
所以日常中的一天,你会看到很多那种意趣,就所谓人间烟火的东西。比如室外的运动搬到室内,还有因为疫情带来的很多荒诞感的、黑色幽默的东西,它和最日常的感觉不一样,但它也毕竟是一种相对日常的感受。
第三部分是渴望重生的一日。大家会指向爱意、希望、纪念,总之是一种升华性的力量。
所以我们大概将片子分为了三个层次。有点类比于但丁的地狱、炼狱和天堂。
还有就是我们用了一些结构性的因素,包括回旋的音符之类,把一盘散沙的素材做出整体性的结构,在这个上面花了挺多心思。
钛媒体:从去年疫情爆发开始到现在,和疫情相关的纪录片有很多,包括《好久不见,武汉》《在武汉》《手机里的武汉新年》等等。您觉得《一日冬春》相比其它纪录片的特点是什么?
秦晓宇:所有的文艺作品的表达,不外乎公共空间和私人空间这两个空间。
你看很多电影的故事,往往是发生在私人世界的,讲述的就是悲欢离合、儿女情长的东西。比如战争题材,它发生在战场,发生在军事会议的一个现场,这都是公共空间;像我们这次疫情当中,其实公共空间的拍摄有很多媒体或者纪录片人纪录,他们去到方舱医院、去到ICU病房,还有观察街头的志愿者等等。
但是老百姓关门闭户的、千家万户的这种生活,并且是这么大规模的,应该是《一日冬春》独有的。
另外就是我们的纪录片还在疫情爬坡阶段,是疫情高峰期,大家的精神状态、情感和生活,和后疫情时代拍的那些纪录片是不一样的,这一点比较难得。
钛媒体:这部纪录片的拍摄、制作与发行全过程遇到了哪些困难与挑战?为何上线的周期会比较长?
秦晓宇:我们片子的后期制作其实7、8月份就完成了,本来是打算上院线的,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我们辗转又走了线上发行,所以发行的周期就比较长。
在这样时过境迁的情况下选择上线档期,也算是遇到的一个挑战。我们后来选择了4月4日,主要因为是清明节,它既是一个为纪念亡故亲人的、扫墓的日子,又是踏青节,是人们呼朋引伴郊游的日子,它本身就有这种悲喜交集的意味在里头,就跟我们既要表达这种疫情之中的艰难时刻生活,又要有一些希望美好的真情因素有关。
如今上线的时间虽然晚了一些,有些人可能只是愿意往前看。但是纪录片的意义在于它不仅仅是当下的一个即时的反应,它有一个回望的视角,《一日冬春》是当你站在现在的这样一个心境生活之下,去回望那段生活,这两种生活的对比反差其实也能带给你一些新的思考。
(本文首发钛媒体App,作者 | 陶淘)
原标题:《专访《一日冬春》导演秦晓宇:武汉重启一周年,回望那段生活给人新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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