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沈浪七七是神仙眷侣，但我只爱白飞飞

编者按：这里是一个怀旧剧场。

白飞飞爱上沈浪，这是她的命。

一个把复仇打造成女儿人生理想的病态老妈，一个除了练武就是挨打的悲惨童年，一个没人疼没人爱单调到极致的成长环境……你说这样的白飞飞，一旦邂逅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沈浪，能不火星撞地球吗？

爱神不是对她发射了一根箭，而是在用加特林机枪对着她扫射，你说这样的命运，还能躲得开吗？

哦对了，这个白飞飞，和古龙小说里的那个白飞飞，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一直觉得，古龙懂男人，但未必懂女人。他对女人始终保持警惕，又保持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大侠嘛，可以理解。所以，那个白飞飞只能是那个“恶毒的女配角”，和许多古龙小说中机关算尽一场空的漂亮女人一样，仅此而已。

王艳在《武林外史》中饰演白飞飞

二十年前，少年的我爱上电视剧《武林外史》里的这个白飞飞，这可能也是我的命运。我任性地猜想，当年把她当作“白月光”的，可能也不只是我一个。

为什么爱她？当年“晴格格”的颜值和气质，现在的娱乐圈里你几乎找不到。但是，这绝不是我爱她的主要原因。

作家潘向黎说，这不是适合爱情的时代，因为男人和女人都比较辛苦。我深以为然，这是一个太过脆弱的时代。紧张的节奏、繁忙的工作、买房的压力……一个不小心，都市森林的男女就走散，迷失在人群里。天长地久，早已从年轻人的词典里消失了。

在今天的屏幕里，我们看到了雷厉风行，没有人爱也无所谓的“大女主”；我们看到了一看到傻白甜就迈不动腿，整天想着甜宠的“霸道总裁”；我们看到了想爱就爱、想走就走，潇洒到极致的新新人类……

于是，我们不再需要白飞飞。钟情一人、痴恋到底、牺牲自我……在这个一切讲究速度和效率的年代，这些东西太过奢侈，没有存在的必要。

白飞飞、沈浪

沈浪不是不爱白飞飞，否则，当初他不会连命都可以不要，也要求白静救救自己的恋人。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这对CP一样也不缺。最后一集，当画面闪回到沈浪和白飞飞脸贴着脸，要求对方讲出承诺的时候，年少的我初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痛。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沈浪没有和七七在一起，也会找到他的八八、九九……因为，从一开始，他的爱和白飞飞的爱，就不在一个等量级上。

沈浪要惩恶扬善，要扬名天下，要行走江湖，总之，他有自己的事业要忙。爱情，肯定不是他生命中的全部。这像极了我们的现代生活，都市男女的欲望和追求如此之多，没有人会把自己拴在一棵树上。

所以，沈浪可以因为白飞飞的楚楚可怜而动心，也能因为朱七七没人照顾而动情。在一段情和另一段情之间可以无缝链接，因为对一位大侠/成功人士来说，爱情本来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朱七七、沈浪

也许，沈浪和七七才是真正的同路人。七七是阳光的、快乐的，从她身上，沈浪可以拥抱更广阔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自由”的。

可白飞飞不一样，就像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所说的，她的一辈子都是个笑话，沈浪，是她唯一的真实。这样的爱对沈浪来说，是不是太沉重了呢？即使白飞飞能和他在一起，沈浪又愿不愿意接受这种束缚呢？

打一开始，白飞飞和沈浪的爱就是不匹配的。或许，命运已经为她安排了最好的结局，至少，她还能在最爱的人的怀抱中离开这个世界。

有意思的是，除了沈浪，本剧中的所有男人，全都是痴情种。熊猫以为自己爱的是七七，可后来才发现，自己在乎的一直是百灵；快活王和朱爷爱的一直是李媚娘；驴蛋小四喜欢小泥巴；就连反派王怜花都只爱七七一个。

可偏偏，白飞飞爱的就是那个唯一的例外。小时候我常在想，如果她先认识的是宋离，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如果她愿意放弃复仇，和宋离远走高飞，又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呢？

这样的假设当然没有意义，但本剧安排的“错位”却是有意义的。白飞飞对沈浪说，“老天爷让你我错身而过，让你再不回头，不就为了要我做完我自己该做的事情吗？”我们都以为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还有很多机会，但生活的转折，总是来得那么突然，不会给你留下任何准备的时间。

白飞飞和宋离都差那么“一点点”，但生活就是这么回事，不珍惜身边的人，不珍惜拥有的一切，留下的就会是永远的遗憾。

白飞飞

生活也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白飞飞是个好女孩吗？沈浪是个好男人吗？我们很难用传统的道德标准去评判沈浪或者白飞飞，即使前者在两位姑娘之间摇摆不定，即使后者“恶毒”起来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的。

和很多金庸武侠剧相比，本剧的格局其实并不大。没有那么多江湖豪侠之间的争斗，没有多少紧张刺激的武打场面，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就连主要人物的服饰都挺简陋。比方说，颜值爆棚的白飞飞，常常顶着一片绿叶就出场了，真够省钱的。

但本剧把镜头转向江湖儿女琐碎的悲欢离合，转向我们都很熟悉的生活，于是拍出了不一样的质感。都说时光能沉淀很多东西，但回过头来看，一路走来的生活经历，才是我们能够重新认识《武林外史》的根本原因。

《武林外史》海报

今天的武侠剧，造型越来越酷炫，场面越来越宏大，特技越来越花俏，但对人物情感的刻画，反倒越来越简单了。他是“渣男”“直男”，她是“小三”“绿茶”，在人物身上贴个鲜明的标签，是越来越容易的。小鲜肉小花旦们在镜头前的pose很潇洒，妆容很精致，但自己到底在演什么，可能他们也说不清。

直线型的互联网思维，不需要沈浪，更不需要白飞飞。但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多年的少年，却更懂他们了。

王艳早已经淡出江湖，育儿是她的生活重心；黄海冰已经不是玉树临风的大侠，在各色电视剧里打起了酱油；张棪琰也从傻白甜的朱七七变成了雍容华贵、沉稳大气的长公主……不用感叹年华易逝，他们留下的江湖传说，不会消逝在时光里。比起那些浮华、奢靡的偶像剧、玄幻剧，《武林外史》里的那份真诚和纯洁，才是能够长留在观众心间的东西。

本剧的结尾，白飞飞的墓碑上赫然刻着“爱妻”两字，这让我稍感安慰。宋离来到白飞飞的墓前，轻声问：“你的魂魄可愿与我同行？”沈浪在身后说，“我代她答应了”，因为飞飞托梦来让他不要有再一次的错过和失去。

这是真的吗？飞飞真的会这么想吗？她真的会把自己的爱拱手让人吗？我不相信。

就在白飞飞的墓前，沈浪又牵起了七七的手，还和她打情骂俏起来。白飞飞用生命换来的真情，终究只维持了不到半年。名分和真心，飞飞到底想要哪一个？我想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不必把这一幕当作黑色幽默式的讽刺。《武林外史》想要表达的是真情，想要展现的则是真相。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这可能就是生活。一切都在流动之中，现代社会正在为变化不断加速。我们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每天和无数陌生人擦肩而过，能够把握的东西，还剩下多少呢？

也许，这就是本剧在二十年前立下的预言，不幸的是，今天，我们会发现，它真的很灵验。

但正因为这样，比起幸福、自由的沈浪和朱七七，我才更爱那个执着、痴心的白飞飞了。我永远为你感怀神伤，因为你无人理解的寂寞和孤独。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