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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短暂的,永恒甚少存在——这既是祈祷也是哀叹
文学报
无论是文字还是绘画,描绘时间无疑是困难的。时间是生命的爱人,也是生命的敌人,万事万物以时间为内在序列,又一直妄想跳出时间的魔咒。在诗人、散文家约翰·伯格的描述中,时间既有碎片性、可锻造性,也有永恒性。他去世后,这本关于时间小书的问世,仿佛某种寓言:过去即是未来,当下既存在,又不存在。
有时候,我想要写一本书
一本全部是关于时间的书
关于它怎么会并不存在,
过去和未来
怎么会是一个持续的现在。
我想所有的人——
那些活着的人,那些曾经活过的人
还有那些尚未活过的人——
现在都活着。
我想把那个话题拆散,
就像一个士兵拆卸他的步枪。
——叶夫根尼·维努库罗夫
在一个大广场有一个在市政厅屋顶上的大钟报时。每当有一辆从乡下来的火车到达——每天一次,一大清早——就有一个俊俏的男人站在广场中,用他的怀表和那口钟对表。一个刚刚乘坐火车到城里来找工作的牧羊人,问这男人他站在那里那么久在干什么。我在等候,这个男人解释说。这是我的一个活儿,检查这个城里的钟。如果那大钟停了,我这儿有——他指着他的表——我有准确的时间,这样市镇工作人员可以重新调整这口钟的时间。
它经常会停吗?
每周停几次,而它停下来的时候,他们来咨询我,我就告诉他们准确的时间,他们就付钱给我。他们差不多要付我一块钱!容易挣的钱!说老实话我有很多活儿要做,太多了。瞧,我喜欢你的脸。如果你愿意,我会把这活儿给你。你可以拿着这只表——和这活儿一起——只要五毛钱!
叙述是让一刻难以磨灭的另一种方式,因为故事被听到的时候,就停止了时间的单线流逝。
那些阅读或者倾听我们的故事的人就像透过镜头看到每样事物。这镜头是叙述的秘密,在每个故事中它都被打磨一新,在短暂和永恒之间打磨。
如果我们这些讲故事的人是死亡的秘书,是因为在我们短暂的尘世生命中,我们是这些镜片的打磨人。
一个房间需要有对时间流经的意识。不然它有变得死寂的危险。或者,更确切地说,它的寂静会有变得死寂的危险。
钟面大小不同:有些不比一块腕表大多少,另一些大得像一个顶部有个铃铛的老式报时钟。每个钟上的时间都很难认,好像每个表盘都宣示一个不同的时间。或许有些是午前时间(a.m.),另一些是午后时间(p.m.)。清楚的是有十二种或者更多不同的时间,而且它们不可调和。
牛儿规驯顺从,可它们拒绝被催赶。牛活得很慢——五天等于我们的一天。当我们打它们的时候,无非是出于不耐烦:我们自己的不耐烦。被打,它们拾起头用那长久受苦的目光看着,那是种形式的冒犯(是的,它们明白! ),因为它意味着不止五天,而是五个永世(五个宙)。
在纽约,人们常常说,时间就是金钱。这也差不多意味着金钱就是时间的样子。金钱,作为纯粹数量的概念,没有内容但是可以与内容交换:它购买。这对时间来说也同样真实:它,现在也用来和它所缺乏的内容做交换。工作时间换取工资,工资换取封闭在购买中的不曾生活的时间;汽车的“速度”;电视屏幕永恒的现在;数百种家用电器“节省的”时间;将要到来的退休金的平静;等等,等等。
永恒如何进入短暂?
时间由事件创造。在一个没有事件的宇宙里将没有时间。不同的事件产生不同的时间。有星星的银河时间,有山脉的地理时间,有蝴蝶的一生。除了用数学的抽象方法,人们无法比较这些不同的时间。是人类发明了这种抽象。他发明了一种规定的“外部”时间,每样东西或多或少放入其中。在那之后,他就可以,比如说,安排一只鸟龟和一只兔子赛跑,并用一种抽象的时间单位(分钟)计算它们的成绩。
季节之间的不同,还有夜晚和白天、光芒照耀和下雨的不同,至关重要。时间的流动激荡不宁。这激荡让一生变得更短——既是事实也是主观上的。时长是短暂的。没有什么持久。这既是祈祷也是哀叹。
亲密意味着手头有时间,哪怕是无聊。
节选自《几点了》
[英]约翰·伯格著 / 著
[土耳其]塞尔丘克·德米雷尔/绘
[意大利]玛丽亚·纳多蒂/编
周琰/译
乐府文化·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原标题:《时间是短暂的,永恒甚少存在——这既是祈祷也是哀叹 | 此刻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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