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美“2+2”会谈落幕， 菅义伟政府外交场上打何种算盘？

近日，日美“2＋2”会谈时隔7年半再度在日本举行，这也是美国现任总统拜登上任后，美防长和外长的首度外访。

3月16日，访问日本的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左二）和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左三）与日本外务大臣茂木敏充（右一）和防卫大臣岸信夫（右二）一同在日本在东京出席“2+2”会谈。  新华社 图

当地时间3月16日，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和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在东京与日本外务大臣茂木敏充及防卫大臣岸信夫举行“日美安全保障协议委员会”会议，会后日美两国发表的联合声明称，两国将推进基于“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规则的国际秩序，加强防卫合作。

联合声明中，美国强调利用包括核力量在内的军事力量保护日本，并将在网络、太空等新领域开展合作。日本则表示，将为进一步强化日美同盟而提升本国的防卫能力。

当天，日本首相菅义伟在首相官邸会见了布林肯和奥斯汀，双方重申对日美同盟的重视，以及进一步加强日美同盟威慑力和应对能力。菅义伟还特别提到下个月的访美日程，“希望成为一次确认日美同盟关系的有意义的会面。”

不论是日美“2+2”会谈的联合声明还是菅义伟与布林肯、奥斯汀的会谈，都有涉及中国相关内容。据日本广播协会（NHK）报道，“2+2”会谈中日美大部分时间讨论如何应对中国，对中国《海警法》表示严重关切，并在联合声明中点名批评中国。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17日在主持外交部例行记者会时表示，美日“联合声明”无视有关问题的历史经纬，罔顾事实和真相，只不过是美日狼狈为奸，干涉中国内政的又一明证和污蔑抹黑中国的恶劣例证，“中方对此强烈不满，坚决反对。”

《朝日新闻》16日报道指出，“2+2”会谈体现出拜登政府在经济、政治、军事、技术方面对中国的牵制相比特朗普政府时期进一步加强，促使日本与美国协同步调。日本政府安保领域相关人士也对时事通信社表示，考虑到要转换“改善对华关系的基调”，日本对此必须下定决心。

“2+2”会谈无新意，双方存分歧

“本次日美‘2+2’会谈的内容实际上没有一件是新的事情，只是明确了之前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而已。” 上海外国语大学日本研究中心主任廉德瑰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此次会谈引发各界广泛关注的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明确日美同盟是所谓的“印太战略”的核心，另一点则是公开点名批评中国。廉德瑰认为，日美“2+2”会谈中一些议题没有谈出成果，例如日本派自卫队出国，与美国展开军事方面合作等事，这表明日美双方依然存在分歧。

在美日“2+2”会谈之前，美国防长奥斯汀曾表示，日美同盟今后是所谓“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应对威胁的基石”。会谈后，日本外交大臣茂木敏充在记者会上重申了这一点。此外，菅义伟16日与美国防长、外长会谈时也确认，将以“日美主导的形式维持和发展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

“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构想由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于2016年8月提出，安倍声称“该愿景意图促进整个印度洋-太平洋地区自由和活跃的经济社会活动，实现整个地区的繁荣”。4年多来，日本在美国的支持下不断推进这一构想，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四个国家——日、美、澳、印组建的“四方安全对话”也对其给予支持。

虽然此次美日会谈针对“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构想老调重弹，将两国的合作再次明确化，但美日当下对于该构想的重心并不完全一致。

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周永生向澎湃新闻指出，在发展“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方面，美国和日本一致的部分是“对付”中国，“不同的部分在于，美国着重于政治和安全，而日本侧重于经济，希望日企在印太地区获得发展，带动日本海外经济利益的发展。”

值得注意的是，美日不仅在此构想上的着力点存在距离，两国对其他议题的重视程度也有所不同。周永生坦言，日本方面更在意与钓鱼岛相关联的中国《海警法》，而美国更关心所谓的人权和南海问题，“美国还是以世界‘大家长’的身份自居，想继续领导亚太和印太地区的事务。”

除日美同盟和中国等议题之外，此次“2+2”会谈中两国还提到了朝鲜和韩国两个国家。联合声明表示，日美双方确认有必要推动朝鲜完全无核化，同时解决“朝鲜绑架日本人问题”。布林肯在16日的记者会上表示，围绕对朝政策，韩美日三国的合作将变得至关重要，“我们正在考虑对朝施加更多压力，同时使用有意义的外交手段。”布林肯希望在数周内，美方可与日本、韩国就此达成协议。

日本“政经分离”背后的算盘

多家日媒报道指出，本次日美联合声明点名批评中国实属罕见。在2年前的安倍执政时期，日美“2+2”联合声明虽提到钓鱼岛，但并未点名中国。

与此同时，在安倍执政时期，中日关系一度回暖，2019年6月，中日双方达成十点共识，随后分别在两国进行了两轮重要战略对话。日本政府安全保障领域的相关人士对时事通信社表示，在中日关系回暖的大背景下，若现在日本考虑转换“改善对华关系”的基调，则必须下定决心。

对于重视与中国经济关系的日本政府而言，转换政策将对自身的经济利益造成影响。2020年年底，包含中国、日本和韩国等15国在内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正式签署，各方在经历长达8年的磋商才就这一全球规模最大的自由贸易协定达成一致，而这也是中日首次达成双边关税减让安排，实现了历史性突破。

“在经济方面，鉴于日本希望和中国加强合作，故日美的军事同盟不会涉及到经济方面。”廉德瑰分析称，眼下日本的既定政策有两点，一是在中美之间尽量维持平衡，双方都不得罪；二是日本想要确立“政经分离”的原则，这意味着尽管日本在经济上还是保持与中国的关系，但在政治上可能就与中国的关系趋于紧张，“这是日本的如意算盘。”

《日本经济新闻》刊文指出，在美国前总统特朗普执政时期，美国对日本汽车追加关税，并施压日本排斥部分中国企业，而尽管拜登政府目前尚未公开提出类似要求，但仍然维持对华强硬路线，这也将对日本与中美的关系产生影响。

在日美同盟进一步强化的背景之下，日本对中国的态度正在发生变化。不过，廉德瑰直言，现在还不好说日本更加“倒向”拜登上台后的美国，当下日本之所以应和美国的一些政策，是因为拜登政府没有明确要求日本与中国脱钩，因此在不彻底损害中日关系和日本经济利益的前提下，日本可以答应拜登的要求，“日美同盟对日本来说的另一层意义是一张‘外交牌’，即通过一种外交手段告知中国不要在钓鱼岛和东海过分施压。”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日本民间对中日关系的认知正在逐渐恶化。日本内阁府2020年10月至12月针对日本外交所做的民意调查显示，超八成日本民众认为中日关系不佳，这一比例较前一年上涨6.3%。日本外务省相关人士对NHK表示，造成负面认知增加的主要原因是钓鱼岛周边形势紧张。

日本《产经新闻》和富士新闻网2021年3月的民调也显示，91.2%的日本民众认为，在钓鱼岛问题上，“日本感受到了中国的威胁”，尽管与中国经济关系密切，但日本政府也应该采取应对措施。

对美外交可否为菅义伟执政“加分”？

值得注意的是，在“2+2”会谈之余，日本首相菅义伟16日也与布林肯、奥斯汀的会面，这被视为菅义伟4月上旬访美的前奏，他希望通过与拜登的首脑会谈加强美日同盟。倘若成行，菅义伟将是拜登上台以来首位访美的国家首脑，也将是其第二次外访。

为顺利访美，菅义伟于3月16日接种了美国辉瑞制药公司与德国生物科技制药公司联合研发的新冠疫苗。尽管日本官方未发布访问行程，但共同社从多位日美政府人士处了解到，菅义伟预计于4月8日启程访美，10日结束访问回国。

与拜登政府建立良好关系是菅义伟的重要外交任务之一，2020年11月拜登刚赢得美国大选时，日本政府就对媒体表示，正在协调菅义伟于2021年1月20日之后访美的事宜。

值得一提的是，2016年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后，安倍就是首位与特朗普会面的国家领导人。打着“继承安倍政策”旗号的菅义伟，也在争做访美“第一名”，多家日媒分析称，与美国高层的密切接触或许可以打消日本国内外对菅义伟外交能力的质疑。而周永生认为，尽管这一轮日美互动会让菅义伟的形象略有好转，但不会有大幅度的加分。

《产经新闻》3月15日报道指出，2020年9月菅义伟上台之初，自民党和在野党均对首相的外交能力表示担忧。虽然菅义伟已出访过东南亚，但接下来和拜登的首脑会谈以及2021年6月的七国集团（G7）峰会才是对其外交能力的真正考验。

3月16日正值菅义伟就任日本首相满半年，他当天在首相官邸对记者表示，一直在尽全力执政，半年光阴一晃而过。当被问及众议院的解散时间，他回应道：“我想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众议员的任期将于2021年秋天结束，将视情况考虑（解散时间）。“《朝日新闻》分析称，此番言论显示出对菅义伟对政绩的重视，同时对解散众议院的时机持慎重态度。

尽管菅义伟当初以农民之子的亲民形象上台，最初其支持率高涨，但在这短短半年间，民意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根据时事通信社3月的民调，菅内阁的支持率相比去年9月其上任时下跌了16.2%，目前不足35%，多数日本民众认为其控制疫情不力。

未来几个月，赴美访问、日本国民的新冠疫苗接种、东京奥运会的举办都将成为菅义伟必须面临的重要挑战，而这些也将影响其连任的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