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壳牌：锚定2050年净零排放，国际石油巨擘如何转型？

在2017年提出的“2050年碳足迹减半”基础上，全球最大国际石油公司之一壳牌（Shell）于去年油市最动荡之际公布升级版“2050年净零排放”目标，并在近期宣布的转型战略中给出了更为详实的减碳路线图。

这家在2020年《财富》世界500强榜单上位列第五的油气巨无霸（也是该榜单上全球最大的非国有石油公司）表示，预计其碳排放总量在2018年已经达到峰值，石油产量在2019年已经达到峰值。壳牌的目标是到2030年代初成为极具规模的低碳企业，为此，须重新平衡其业务组合、逐渐调整资本支出结构，进行一场自我重塑。

“我们的石油总产量正以每年1%-2%的幅度在递减。”壳牌集团下游业务执行董事海博（Huibert Vigeveno）在近日采访中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但他强调，在实现能源转型的进程中，传统上游业务对于壳牌仍然是“绝对必需”的，能够为公司投资低碳燃料、可再生能源等未来增长型业务提供持续的现金流。

传统上，以壳牌为典型的跨国油气企业专注于获取并开发油气资产，继而提供相关产品，这使之在很大程度上与大宗商品的价格及项目回报紧密相联。但随着碳基能源产品供应减少，壳牌将逐渐转型成一家“提供低碳或零碳能源产品，并且提供风险管理和相关服务”的能源企业。

壳牌是全球最大液化天然气生产商

传统上游业务仍是现金引擎

全球石油需求正处于V字形疫后复苏轨道之中。短期内，石油需求仍将持续增长，但石油公司们围绕气候风险和石油需求见顶的探讨及准备早已启动。天然气被传统石油公司视为石油与低碳可再生能源之间最佳的过渡能源。2015年4月，壳牌宣布以700亿美元收购英国天然气集团（BG），这笔全球能源行业十年来最重大的并购交易令其成为全球最大的液化天然气（LNG）公司，同时在低碳转型上领先同行一个身位。

海博在采访中详细拆解和回应了壳牌业务组合调整的方案。在净负债水平略高于650亿美元的情况下，壳牌将保持190亿至220亿美元的现金资本支出。

资金分配上，短期内，壳牌将重新平衡其业务组合，每年在未来增长型业务投资50-60亿美元（其中市场营销业务约30亿美元；可再生能源和能源解决方案业务20-30亿美元），在转型支撑业务投资80-90亿美元（其中天然气一体化约40亿美元；化工和化工产品业务40-50亿美元），在传统上游业务（石油、天然气）投资约80亿美元。

“这样的投资策略，将使得我们能够继续维持核心业务的发展，与此同时保持公司适度的增长。”海博对澎湃新闻称，当净负债降低到650亿美元的水平时，壳牌将增加股东分红派息，确保运营现金流的20%-30%用于股东分派。在此基础之上，进一步新增资本性支出。届时，新增的资本性支出会有很大一部分投向未来增长型业务领域，且这一倾向会越来越强。

为何传统业务的投资金额仍远高于未来增长型业务？他解释称，这由不同业务上资本支出的不同特点所决定。

具体而言，传统上游和转型支撑业务需要很大一部分的资本来维持现有的资产，并且持续不断地产生现金流，而未来增长业务大部分资本支出的目标是增加现金流和价值。“未来增长业务领域中的很多项目，相较于传统上游业务和一部分转型支撑业务的项目来说属于轻资本类型，对资本投入的需求没有那么大。比方说一部分的市场营销业务、润滑油业务、新能源解决方案，以及相关的能源贸易业务，需要的是更多的运营支出，而不只是资本支出。”他说道。

壳牌的转型目标还包括成为一家颇具规模的电力公司，可再生能源发电和电动车充电网络是其中的核心。

按照计划，在壳牌的未来增长业务范畴内：对市场营销业务的目标为到2025年将调整后收益增加至60亿美元左右（2020年为45亿美元），主要通过以下方式实现：继续强化已处于市场领先地位的润滑油业务；全球加油站数量从4.6万家增长至5.5万家，顾客数量从3000万增长至4000万；全球电动汽车（EV）充电网络从现在的6万多个充电位增长到2025年的50万个左右。

在电力一体化上，该公司的目标是到2030年年销售约560万亿瓦时的电力，是目前电力销量的两倍。氢能业务上，通过开发一体化的氢能中心，为工业和重型运输行业服务，实现在全球清洁氢能销售中占据两位数市场份额的目标。

传统上游业务范畴内，预计石油产量每年将逐步减少1-2%左右，包括资产剥离和自然下降。该业务将“更关注价值、而非产量”，继续为进入2030年代提供重要现金流。

以传统上游业务作为现金引擎，既能支付公司分红，又能为逐步向零碳价值链过渡提供资金——这一转型理念同样体现在壳牌的欧洲同行身上。

巴黎气候协定之下面向低碳世界的转型探索中，欧洲和美国石油巨头呈现出明显不同的态度：壳牌、BP和道达尔等欧洲石油公司对于设定绿色目标和投资清洁能源技术的积极性更高，并为此重塑公司组织架构及相关业务。以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为代表的部分美国石油公司则认为，疫情是石油大周期中的短波动，石油需求市场长期向好，因此采取以“去碳化”为主、相对保守的能源转型策略。

中国市场是低碳业务的重要阵地

据澎湃新闻了解，壳牌的净零排放目标不仅涵盖其生产运营中产生的排放，以及客户使用其销售的所有能源产品时产生的排放。还包括了由其他人生产、而壳牌作为产品出售给客户的石油和天然气所产生的排放。这在能源企业的减排计划中并不多见。

净零碳排放并不意味着完全不排放。作为碳抵消举措，壳牌将力争到2035年达到每年增加2500万吨的碳捕获和储存（CCS）能力。目前，壳牌参与了三个重要碳捕获和储存项目，即加拿大的奎斯特（Quest）（正在运营）、挪威的北极光（Northern Lights）（已批准）和荷兰的波尔托斯（Porthos）（计划中），总产能约为450万吨。

中国市场，将是壳牌实现转型目标的重要阵地。

海博称，壳牌已成为中国主要的液化天然气供应商之一，而且中国已经成为壳牌全球液化天然气产品的最大市场。2020年，壳牌与中国海油集团合作，首次为中国大陆地区引进两船碳中和液化天然气资源。壳牌在中国的第一个商业化氢能项目已落地清洁能源“重镇”河北省张家口市。“我们在中国也建立了相应的新能源业务团队，寻找在新能源领域的投资机会。”

壳牌位于天津的电动车充电站

他透露，中国是壳牌零售业务的关键增长市场之一。目前壳牌在中国已经拥有1700多个加油站，未来五年，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的加油站数量从现在4.6万家增加到5.5万家，新增布局的很大一部分来自包括中国在内的增长市场。“除了进一步增加加油站数量和提供更多便利店零售服务之外，我们也会提供更多的充电设施。”

2025年前，壳牌计划将充电位数量从6万个增加到50万个。这一庞大的增长计划将同时从在家充电、在办公场所充电和目的地充电铺开。

在家充电方面，壳牌此前已收购欧洲最大电动车充电公司之一NewMotion以及美国最大充电网络之一Greenlots，这两家公司能够提供在家充电的接入设施，并支持办公场所充电。目的地充电既可以在壳牌加油站实现，也可以在超市乃至路边停车位实现，围绕此项服务，壳牌已于今年1月宣布将英国最大公共电动汽车充电网络服务商ubitricity收揽旗下。

“我对于中国电动汽车充电市场的机会非常看好，而且通过充电网络的发展，也有助于实现移动出行领域进一步的脱碳。”海博说。

驱动这一系列举动的背后原因是：中国的电动汽车保有量约为全球的50%，是世界最大、发展最为迅速的新能源汽车市场。预计到2030年，中国80%的新能源汽车充电将在最终目的地、停车场和充电站完成。

德国加氢站

壳牌在全球拥有的加油（气）站数量位居世界第一，超过了星巴克、麦当劳等特许经营品牌的网点数。在交通运输燃料多元化趋势下，这些网点在将逐渐“身兼数职”。目前壳牌旗下的许多加油站不仅提供汽柴油产品，也提供充电服务。在德国，已有50家壳牌加油站可同时提供加氢服务。

据中国汽车工程学会预测,中国的氢燃料电池汽车保有量到2025年将达到10万辆、2030年达到100万辆。“我非常看好中国的氢能市场，中国政府在发展氢能方面有着雄心勃勃的目标。”海博表示，中国的氢能规划意味着氢能基础设施发展前景可观，“2020年全国只有50个加氢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