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在民间

原创 值班编辑雷佳 Local本地 收录于话题#城市记忆4#影像中的城市9

台上唱念做打，台下嬉笑怒骂，民间川剧看似热热闹闹，背后却是数不尽的辛酸。在四川省青白江区，有一支由十几人组成的川剧班子，他们日复一日地坚持演出，靠着微薄的收入艰难前行，观众越来越少，演员后继无人，但他们却从未想过放弃。有人说，他们是一群唱川剧的“吉普赛人”。从 2012 年开始，纪录片导演赵刚和他的团队开始关注这个剧团，并前后跟拍了三个多月，与这群演员打成一片，甚至吃住都在一起。他们制作的纪录片《民间戏班》，说出了在现代都市日新月异的文化更替中，川剧这项古老民间艺术所面临的命运。

赵刚

纪录片导演

Local本地：最开始是如何接触到这个剧团的呢？

赵刚：我最开始是看到青白江一位摄影师的作品，他叫李荣伟，他大概是从 2011 年就开始跟拍这个戏班。我看了他在网上发布的照片之后很触动，于是就萌生了拍一部纪录片的冲动。然后我就去找到戏班做调研，向他们说明纪录片的创作意图后，他们也没有拒绝。

清泉川剧团 ©卓兮

Local本地：剧团里都有哪些人？

赵刚：剧团里的演员流动性比较大，通常是有 12 人。班主赵丽精明、干练、泼辣，一身江湖气，但实际上是一个仗义、善良的人。赵丽的母亲是资深戏迷，小的时候妈妈每天晚上都要去听戏，哪怕借钱也要去听戏，但是一张票只能带一个小孩进场，家里又穷，买不起多余的票，所以每晚轮流带着姐妹三个去听戏。在这样的氛围里成长，赵丽也迷上了川剧，13 岁就进了一个戏班当学徒，从此跟着戏班漫游于云贵川各地演出。2006 年，赵丽自力更生，搭建了一个戏班。当时就在广汉、什邡、三台等地游走演出。后来，清泉镇的戏迷在广汉三水镇偶然听到他们唱戏，痴迷得很，就盛情邀请他们到清泉镇唱戏。

严老五有时候爱耍点大男子脾气，同时也是剧团最吃重的“万金油”，他是戏班乐队的全部阵容，需要同时演奏鼓、弦子、唢呐和锣，这样的角色在公家艺术团体是不可想象的，未免辛酸，却是他任劳任怨的日常工作状态。丹丹这个女孩，小小年纪就要跑江湖，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但她并不是苦稀稀的，也有她的明星梦，她的粉丝和欢乐。

班主赵丽 ©赵刚

演出现场 ©赵刚

Local本地：为什么会萌生出拍一部纪录片的想法？

赵刚：当我看到在一片废墟中、在不绝于耳的拆迁声中依然每天坚持为老年观众唱戏的剧团时，深受震撼。我认为这是一个表达传统文化与现代化、城市化对抗的纪录片题材，于是也没有作更多的调研和构思便投入了拍摄。由于当时拆迁每天都在发生，我的想法是先把它记录下来再说。

清泉川剧团演出场地 ©卓兮

Local本地：如何取得他们的信任？

赵刚：先同他们交朋友，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实际问题，例如帮助他们向当地政府申请川戏扶持经费，呼吁社会各界的援助，让他们感到我们不是外人。在拍摄过程中，我们采取了尽量贴近他们、客观记录的旁观式方法，让摄像机尽量不干预他们的生活。在三个多月同吃同住的拍摄过程中，我们基本上做到了这一点。但同时也带来一个拍纪录片经常遇到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处理好被拍摄者的个人隐私，这涉及到伦理方面的问题。好在我们之间已经成为了好朋友，他们也就不太在乎、不太计较了。同时他们也希望通过我们，把戏班的现状告诉给外面的世界。所以除了睡觉和上厕所之外，我们几乎什么都能拍得到。

剧团演出前，演员在后台化妆 ©赵刚

Local本地：这个片子跟拍了多久？

赵刚：这个片子前期拍摄了三个多月，在拍摄过程中，令人触动最深的有这样几个情节：班主赵丽的老公严老二为了维护自己艺术家的尊严，不愿意去唱红白喜事，导致与赵丽打架大动干戈；丹丹对自己不幸身世在台上台下哭诉的感人场面；老年观众们对川戏如醉如痴的热爱等等；还有就是“观音得道”那场戏：庄严神圣的开光仪式，杀鸡布道的神秘环节，让观众无不沉浸在传统信仰的氛围之中。这时候，戏班班主笔锋一转，开始叫卖撒满了鸡血的黄纸条符，五元钱一张，只在为了增加门票收入。这一情节充分说明戏班在当下现实窘境里的脆弱和荒诞。传统活在戏曲里，信仰活在舞台上，现实中只能是挣钱吃饭，我认为这就是当下传统文化所面临的真实命运。

川剧班子 ©赵刚

Local本地：在纪录片拍摄和剪辑过程中，最关注的点是什么？

赵刚：最关注的是如何通过赵丽和丹丹这两个主要人物讲好戏班的真实故事，反映她们的生存困境，从而引起社会关注。

部分演员乘坐三轮车前往演出地点 ©赵刚

演出后台 ©赵刚

Local本地：川剧现在的处境是怎样的？跟剧团的人还有联系吗？他们现在的生存状态如何？

赵刚：由于喜欢川戏的老年人越来越少，民间戏班仍然是举步维艰，生存困难。除了日常演出，赵丽还要去各个学校上戏曲培训课挣外快，补贴戏班的伙食费。疫情期间，戏班人员的工资从每天 60 元降到了 50 元，还是大家主动提出来的。我说他们是“唱着活着”，而不是“活着唱着”，因为他们不是 “生命不息唱戏不止，而是要靠唱戏才能活着”。我现在和他们一直都有联系，有时也买点东西去看他们。

剧场 ©赵刚

观众 ©赵刚

Local本地：片中的丹丹后来好像签了经纪公司，是要向娱乐圈发展吗？

赵刚：她去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了青白江，现在在青白江开网店，有时也跑一下乐队。

丹丹 ©赵刚

赵丽、丹丹与张铁林合影

Local本地：以《民间戏班》纪录片为基础的电影《活着唱着》去年也上映了，在您个人看来，这个电影和纪录片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电影的传播度如何？上映后有没有给这些川剧演员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

赵刚：电影是根据纪录片改编的，当然电影里也有一些超现实的内容创意。电影也获了一些奖，赵丽还获得了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女演员新人奖，由此，戏班在社会上也有了一些知名度，政府的一些社区演出项目也开始考虑到他们，他们的现状得到了一些改善。在龙泉驿，一个企业赞助了他们场地，每周一、二、三他们都在龙泉驿演出，剩下的日子就在清泉演出。很多摄影团队也来拍他们，对于摄影师收费是 20 元。最近区上各个媒体也在不断推广这个戏班。还有很多人知道这个戏班后，专程来探访。

《民间戏班》纪录片海报

电影《活着唱着》海报

*本文内容来自受访者赵刚，部分内容参考卓兮《》一文，版权归提供者所有，如需转载请联系本号。

P.S.

《民间戏班》纪录片

五月将在城厢会客馆·Localand放映，欢迎前来观看

地址：四川省成都市青白江区城厢会客馆·Localand（将军路和绣国路交叉口）

作为成都平原上保留完整规格的古县城，城厢拥有 1400 余年的建制史和近 900 年的县治史。从古城镇到城厢镇，城厢的文化脉络一直延续，串联其中的有生于斯⻓于斯的本地人，也有参与各项建设的外乡客，有城厢发展变化的⻅证者，也有朝气蓬勃的新⻘年。这里由他们创造，也由他们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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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厢会客馆·Localand

四川省成都市⻘白江区城厢镇将军路与绣国路交叉口

原标题：《戏班在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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