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野生动物的立交桥，能否变成牠们的生命通道？

原创 象妹 小象君 AnimalDialogue

作者 / 王柳枫

编辑 / 静雯、Hess

写在前面

大家好，感谢大家不取关之恩～ 小象君目前在进行内部调整，过渡期我们也会（不定期地）发一些文章，希望能尽快以新的面目和大家见面！

今天的这篇文章，想要跟大家分享和讨论一下野生动物通道的利与弊，欢迎在留言中写下你的观点！

说起道路对野生动物的影响，人们的第一反应大概就是路杀了。在很多地方，尤其是自然环境保护得比较好，又因为地理位置而时常与人类发生交集的地方，路杀对野生动物有着很大的影响——毕竟本来生存就已经足够艰辛了，还要面对飞来横祸，着实有些难捱。对于濒危物种来说，路杀所造成的减员更是会让它们的种群状况雪上加霜。

图片来源：wmtw.com

然而，道路对野生动物的影响并不仅仅限于路杀一个。道路的存在本身也会分割栖息地，减少道路两侧野生动物的相互往来和基因交流，这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栖息地破碎化以及遗传多样性降低。而对野生动物们来说，遗传多样性越低，它们的种群在面对不利环境时也就越脆弱。

那我们有什么能够减少道路负面影响的办法吗？

最理想的办法当然是直接不建或者关闭道路，但是这显然不太现实——毕竟在大多数地区，保护都要为发展让路 。不能关闭道路，那就想办法帮野生动物安全的过马路好了，这时候就轮到野生动物通道登场了。

*Wildlife Crossings，即建立在道路两侧，帮助野生动物安全穿过道路的附属建筑。为避免与连接大片破碎生境的生态走廊相混淆，本文中翻译为野生动物通道。

作为相当直接的办法（把路两边连起来），野生动物通道被认为是减少道路负面影响的最有效手段，也被人们寄予了厚望。

计划于今年11月开始建造的Liberty Canyon Wildlife Crossing

来源：saveopenspace.com

但是...（没错这种句式后面一般都会有一个“但是”

建了野生动物通道，问题就解决了吗？

当然没有。即使抛开不同野生动物通道设计水准和建造质量的参差不齐，我们都不能明确地说，这些通道达到了我们建造的目的。我们可以确定一部分野生动物会使用这些建筑，但是我们目前并不知道这些建筑是否能够有效的减少路杀，以及，同样重要的，能否降低道路对基因连通性的负面影响。

野生动物通道的存在减少了路杀吗？

简单来说，减少了，也没有减少——这取决于我们是在讨论哪一个物种，以及是在讨论哪一种野生动物通道。

总的来说，野生动物通道能够让一条道路上路杀的总数有所下降，但是并非所有野生动物都能从中受益：对于大型有蹄类而言，野生动物通道可以非常有效地减少碰撞和路杀的概率，能直接把碰撞率减少到42%[1]，可谓是效果拔群。

来源：https://jhalliance.org

但是有蹄类可能也是仅有的受益群体了。相较于有蹄类，食肉目的动物从野生动物通道得到的好处就要小得多，虽然相机也的确拍到了它们在使用野生动物通道，但是在有通道和没有通道的地方，它们与车辆的碰撞率并没有显著的差别。与其说通道对它们有很小的正面影响，不如说通道对它们没有负面影响更准确一些[2]。

然而，没有负面影响的结论也只对体型比较大的食肉动物有效。对于体型比较小，移动能力比较差的物种而言，不管你是有蹄类，食肉类，爬行类还是两栖类，野生动物通道都会一视同仁地增加死于路杀的风险[1]。

设置在野生动物通道的相机捕捉到了穿梭在野生动物通道处的动物多样性

Photo credit: Tony Clevenger

来源：https://arc-solutions.org

等等！没有正面影响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能有负面影响呢？

这就涉及到野生动物通道的结构了：很多野生动物通道在建造的时候，会在两旁的道路上附加上长度不等（几米到几公里）的围栏，来阻止野生动物直接穿过公路，同时迫使它们沿着围栏前进，最终到达通道入口附近。然而这些围栏通常都是为了阻拦大型动物设计的，像鹿、狼这一类大小的动物只能乖乖走通道，但是它们翻不过去可不意味着其他动物翻不过去，尤其是身手矫健的负鼠和浣熊[1,3]。

而且有些围栏的长度对于移动比较慢的生物而言，也许都堪比去西天取经了，不想翻也得翻。围栏的存在迫使这些动物只能从围栏上翻过或者干脆从下面钻过去，这可能是它们死亡率增加的主要原因（可能？没错，因为没有人有实验证据，摊手）。

野生动物通道的存在增加了物种的基因连通性吗?

这个问题就简单多了，我们不知道（再摊手）。

一方面是关于这方面的研究还比较少，涉及的物种也不多，我们还不能从中得到什么普适的结论。另一方面是我们很难把通道对野生动物的影响从道路对它们的影响中分离出来。

让我们拿最有名的班夫国家公园当例子：Michael Sawaya 等人在2014年研究了班夫公园里的灰熊和黑熊之后得出了结论，道路两侧的黑熊种群的不存在基因隔离，而灰熊的两个种群有一些基因差异，不过并不明显——这似乎是个很有利的证据，然而正如前面所说，我们能得出结论只是道路以及野生动物通道二者一起，并没有对两种熊类的基因连通性产生什么负面影响，但是究竟是道路有负面影响而通道减少了这个影响，还是道路本身就没有多少负面影响，亦或是事实介于二者之间呢？我们并不知道。

美洲黑熊和棕熊这一对难兄难弟

来源：alberta.ca

考虑到道路通常对基因连通性有负面影响（并不总是！），我们可以推测野生动物通道很可能可以增加道路两侧种群的基因连通性，但是在没有更多研究之前，我们的结论也只能停步于此了。

另外别忘了，野生动物通道对不同动物的影响是不同的。虽然我们不能确定通道是否可以增加大型动物的基因连通性，但是我们可以确定它一定不能增加小型慢速动物的基因连通性。毕竟死亡率都增加了，总不能两侧种群的基因交流反而还增加了吧？

该不该建野生动物通道?

这么想一想，貌似野生动物通道……建不建都行的样子？

那倒也不是，除了动物的种类，围栏的有无之外，还有很多因素会影响野生动物通道的效率。比如通道的类型（是个地下通道还是个立交桥），通道长度（小型动物可能更难通过太长的通道）以及通道的位置。这方面的研究就更少了，不过很明显的是，一个建在合适位置，覆盖了土壤以及本地植被的立交桥，比一个水泥建成的地下道要有效得多，尤其是对两栖类和爬行类而言，也许它们都可以直接住在上面了。

加拿大班夫国家公园的野生动物立交桥

来源：theguardian.com

而且，野生动物通道/围栏可以有效地减少大型动物和车相撞的概率，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即使抛开有效性不谈，在有蹄类比较多的地方，野生动物通道也是该建的。

一个总结

啰里八嗦说了这么多，貌似什么结论都没有？

是的（再再摊手）。毕竟科学就是这样，在没有足够的研究之前，我们只能努力地做出合理的推测，来帮助我们解决面临的这些保护问题（况且有足够多研究的结论也还有可能是错的呢）。

也并没有说野生动物通道是没用的，该建还是要建的，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只不过生态问题并不仅仅是随便建一个野生动物通道就能解决的事情，建在哪，建多少，建什么样子的，以及建好之后如何评估效果... 都是要考虑的问题。况且野生动物通道也只能降低道路的负面影响，栖息地丧失，栖息地破碎化，家畜，盗猎，这些才是野生动物们真正面对的严峻问题，野生动物通道可解决不了这些。

毕竟一劳永逸在保护这件事上，是不存在的。

参考文献：

[1] Mccollister, M. F. and F. T. Van Manen (2010). "Effectiveness of Wildlife Underpasses and Fencing to Reduce Wildlife-Vehicle Collisions." The Journal of Wildlife Management 74(8): 1722-1731.

[2] Andis, A. Z., M. P. Huijser and L. Broberg (2017). "Performance of Arch-Style Road Crossing Structures from Relative Movement Rates of Large Mammals." Frontiers in Ecology and Evolution5(122).

[3] Gilhooly, P. S., S. E. Nielsen, J. Whittington and C. C. St. Clair (2019). "Wildlife mortality on roads and railways following highway mitigation." Ecosphere10(2): e02597.

[4] Sawaya, M. A., S. T. Kalinowski and A. P. Clevenger (2014). "Genetic connectivity for two bear species at wildlife crossing structures in Banff National Park." 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281(1780): 20131705.

未经授权请勿转载，如有需要请留言告知

原标题：《给野生动物的立交桥，能否变成牠们的生命通道？》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