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万亿刺激法案通过：拜登“首个立法胜利”或引通胀风险

当地时间3月10日，美国总统拜登力推的1.9万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2.3万亿元）经济刺激法案在众议院获得通过。

当地时间2021年3月10日，华盛顿，美国众议院以220票赞成、211票反对的结果，投票通过了1.9万亿美元的新冠纾困救助法案， 众议院议长佩洛西和美国会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民主党人舒默签署法案。   图片来源： 澎湃影像 

当天，众议院以220票赞成、211票反对的表决结果通过了这一计划。没有共和党众议员投赞成票，1名民主党众议员投反对票。当天通过的经济救助计划为最终版本。美国白宫表示，拜登将在3月12日签署该计划。

该法案于1月14日提出，众议院于2月27日通过了该法案的最初版本，参议院则于3月6日通过了经修改的经济刺激计划，最后交回众议院重新审议和投票。由于此前为应对新冠疫情推出的紧急失业救济计划将在3月14日到期，故国会民主党人希望尽快出台新一轮救助计划。

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美国两党甚至经济学界为这项二战后美国最大规模的纾困措施之一争吵不休。《金融时报》近日撰文指出，拜登最终未能争取到任何共和党立法者支持这项刺激法案，这一结果无疑打击了其“开启一个两党合作”新时代的承诺。

无论如何，对于拜登而言，这是其上台以后“第一个重大的立法胜利”。此外，他亦想凭借这项法案处理目前美国正面临的疫情和经济两大困局。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美国研究中心秘书长刁大明此前为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撰文指出，4月30日时拜登政府将上台满100天，其“经济成绩”如何，就主要体现在届时将宣布的2021年第一季度经济数据和1.9万亿刺激法案的效果。

然而，在拜登政府正排除立法阻碍，欲放手一搏，开启美国“复苏”之路时，一些声音也指出种种隐忧——刺激法案未来可能导致通胀率飙升的风险不容忽视。

1.9万亿刺激法案是否利大于弊？短期的提振之后政府将如何应对？人们是否会在未来某一时刻承担该法案带来的长远后果？此外，法案的通过是否会产生更深远的政治影响，亦值得思考。

“没有一个共和党人支持” 

2021年1月14日，彼时还未上任的拜登首次公布了这项大规模刺激方案“美国救助计划”（American Rescue Plan）的细节。

在这个总金额为1.9万亿美元的法案中，最大的一项支出达4200亿美元，旨在向大多数美国人每人直接支付1400美元；该法案还包括将失业救济金提高到每周400美元，并延长发放到9月底，花费达2400亿美元；此外，该法案还将为新冠疫苗接种提供200亿美元的资金，为新冠病毒检测提供500亿美元的资金，为地方政府提供3500亿美元的资助金以及为儿童保育增加了数十亿美元的补贴；另外，该法案还将联邦最低工资提高到每小时15美元。

尽管该法案从一开始就遭到了共和党议员的激烈反对，但拜登一直没有放弃与共和党开展谈判的努力。法案若要在参议院获得通过，需要三分之二多数，即60票，也就意味着在民主党全部投票赞成的情况下仍需要至少10名共和党人的支持。

拜登在其就职演说中曾表示，希望两党最终可达成和解，共同推动刺激计划。1月底，部分温和派共和党议员致信拜登表示愿意合作，并提出“缩减版”刺激法案。然而，由于拜登无法对该“缩减版”刺激法案作出妥协，最终双方还是不欢而散。

在团结两党的希望破灭后，2月3日，美国众议院利用“预算和解程序”快速通过了该法案。根据该程序，对于涉及预算等关乎民生的紧迫问题，只要在参议院获得简单多数便可通过。这一举动激怒了一些共和党人，他们指出，使用预算和解程序来推动法案的实施破坏了拜登此前关于“团结两党”的承诺。多家美国媒体刊文指出，这也正是拜登发出的一个强烈的信号：即便没有共和党支持，他也将全力推动1.9万亿美元经济刺激方案。

最终，参议院规则顾问伊丽莎白·麦克多诺还是在该法案借“预算和解程序”通过一事中找出了漏洞，她在2月25日指出，预算和解程序不得被用于通过一些重要的立法调整，而“将最低工资提高到每小时15美元”这一提议就不符合该规定。

麦克多诺的这一表态使得有关最低工资的条款面临从救助法案中被移除的风险。虽然此前拜登将提高时薪至15美元作为1.9万亿法案的关键内容，但为了推动法案通过，他还是表示“尊重国会的决定和参议院的程序”。

另一方面，确保民主党内部保持团结也并非易事。2月26日，来自西弗吉尼亚州的中间派民主党人乔•曼钦曾坚持要求修改法案中涉及失业救济金的内容。在与党内资深成员进行数小时紧张谈判后，曼钦才同意支持这项法案，使法案得以继续推进。

2月27日，在众议院投票通过了两党成员提出的一系列围绕该法案的修正案之后，该法案再次进入了参议院程序。3月4日，参议院开始对该法案进行审议。据美媒报道，由于民主党内部仍就失业救济福利细节存在分歧，且受到共和党参议员阻挠，5日的审议进程从当天上午一直持续至6日午间，时间超过25小时。

最终，参议院在3月6日以50票赞成、49票反对的投票结果通过这一计划，没有共和党参议员投赞成票。一名共和党参议员因家人去世未出席投票。这也意味着该法案获得通过不是因为两党达成了共识，而是双方投票人数多寡的结果。

值得注意的是，当天通过的经济救助计划修改了众议院此前通过的版本中有关失业救济福利的部分，将每周失业救济额外福利从400美元下调至300美元，并将该福利适用时间延长至9月6日，同时删除了众议院民主党人主张的将法定联邦最低工资从每小时7.25美元提高至15美元的内容。因此，该法案被送回众议院重新审议和投票。

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会后评价称，参议院从未“如此鲁莽地”批准一个高达2万亿美元的预算案。他指责民主党人的举动并非为了应对疫情，而是在完成自身的“华盛顿心愿清单”。

或造成通胀风险

针对1.9万亿刺激法案的争论，主要来自三方，分别来自拜登政府及其经济团队、美国参众两院的共和党人，以及一些经济学家。

对拜登政府来讲，其目标是利用刺激法案提振美国经济，从而使受到新冠疫情重创的美国复苏，因此该法案内容也受到了民众的欢迎。

据《纽约时报》报道，一项来自乔治华盛顿大学的研究表明，该计划是自2007年美国最低工资上调以来最受欢迎的联邦政府的主要政策。另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大约70%的美国人支持这项计划，其中包括相当一部分共和党选民。

其中，拜登政府直接向每人发放1400美元的举措最受欢迎，而这已是自疫情暴发以来，美国政府第三次向公民直接发放现金。2020年3月，美国国会立法通过了2.3万亿美元规模的经济刺激计划，2020年12月又通过了9000亿美元的经济刺激计划。加上此次的1.9万亿美元的经济刺激计划，为了缓解疫情并刺激经济，美国已投入了5万多亿美元巨款。

报道指出，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该法案也具有很高的进步性：给中产阶级和低收入家庭的钱比给高收入家庭的要多。年收入在7.5万美元至10万美元之间的美国人，补助金的额度会相对减少，而年收入达到10万美元的美国人将不会收到补助金。

哥伦比亚大学贫困与社会政策中心的一项分析发现，总体而言，该法案将在2021年使贫困人口减少近30%，使1200万美国人脱离贫困线。

此外，来自160多家公司的CEO也曾致信美国国会高层，表示支持该项援助计划，涉及的公司包括高盛、谷歌、英特尔、AT&T、贝莱德、万事达卡、摩根士丹利等。

“正如160多名商界领袖在致国会高层的信中所写的那样，之前的政府援助措施至关重要，而要让美国走上强劲而持久的复苏道路还需要更多的援助措施。”白宫新闻秘书普萨基曾在新闻发布会作出如上表态。

然而，拜登此番提出的1.9万亿美元经济刺激法案也让人勾起了回忆：这个数字是前总统奥巴马于2009年上台后为应对金融危机而签署的《美国复苏和再投资法案》（7870亿美元）的规模的两倍。

对此，经济学家们认为，拜登政府的成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可从奥巴马的经历中吸取多少经验教训：当时由于共和党反对扩大支出，故奥巴马政府不得不很快就着手降低赤字。“在公众眼中，复苏法案更像是我们负担不起的美元，而不是我们可以相信的变革。”奥巴马的高级政治顾问大卫·阿克塞尔罗德在回忆录《信徒》中写道。

《金融时报》也刊文指出，正因为拜登此次“动作太大”，或导致未来通胀率飙升。曾任前总统克林顿政府财政部长、奥巴马政府首席经济顾问的经济学家劳伦斯•萨默斯也在《华盛顿邮报》发表评论文章称，虽然拜登的经济刺激计划雄心勃勃，但也存在巨大的风险，可能引发“我们这一代人从未见过的通胀压力，对美元价值和金融稳定造成一定的后果”。

早前，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预测，到今年底，美国联邦政府的债务就将超过美国经济规模，这将导致美国财政遭遇75年来的最大危机，而这也正是共和党人除去政治考量之外，对该法案大加指摘的原因之一。

然而，拜登经济团队则对种种警告不以为然。“我花了很多年研究通胀，也一直在担心通胀。但我可以告诉你，假如通胀真的来了，我们有工具来应对这一风险。”曾担任美联储主席的美国现任财政部长耶伦表示，虽然通胀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风险，但当前经济挑战才是目前面临的最大风险。

布鲁金斯学会汉密尔顿项目主管、国会预算办公室前熟悉经济学家温迪·埃德伯格在最近一篇研究论文中也表示，与提振过于疲软的经济相比，美国有更好的工具来抑制经济增长过快，“与之相比，经济一旦进入缓慢增长的痛苦局面，就很难改变这一进程。” 埃德伯格预估称，2万亿美元财政刺激才可使美国经济在2021年三季度前回到新冠大流行前的增长轨迹，“如若不采取行动，复苏过程或需要十年。”

不过，至于抑制经济过热的工具是什么，耶伦与温迪都并未明确指出。至于拜登本人，他对通胀风险也不以为然。拜登曾指出，财政政策最大的风险不是“动作太大”，而是“太小”。他认为，经济复苏原本可以更快，更有力，“今天，我们需要直面这次危机带来的挑战，而不是拖后腿。”

而在拜登团队之外，也有部分经济学家认为1.9万亿刺激计划无甚风险。经合组织首席经济学家劳伦斯•布恩3月10日对《金融时报》表示，尽管美国的刺激方案将推高其国内通胀率，但不会使其升至危险水平，因为“美国劳动力市场仍存在很多富余”。她认为，尽管“某些领域会出现一些暂时的（物价）压力”，但刺激措施不太可能对所有人的工资造成普遍压力，而这种压力才会导致持续通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