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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不去的乡愁,留得住的乡味 ——作家眼中的乡愁乡味

凉州文体广电旅游
2021-03-01 16:0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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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不去的乡愁,留得住的乡味

——作家眼中的乡愁乡味

导弹熊,原名肖彧,甘肃凉州人,现在北京工作。为电视评论主笔,专栏作家,电台军事节目主持人。自称不可救药的话痨,不写就会死的码字工。深读历史后喜欢歪解,博览群书后善于跑题。至于这里,玩的是新闻穿越感,打的是时事擦边球。所以用他独特的视角,从另一个方面全面阐释了家乡武威独有的特色小吃,读后让你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感受一下吧。

家乡味 之 面皮子

面皮子,就是外乡人所谓凉皮儿。同样的食物,兰州人称之为酿皮,但那个“酿”,发音为“攘”。不过无所谓啦,五百年前是一家,“酿”和“攘”,古代发音是一样的。

面皮子,很精准地概括了这种食物的原料和形状。来自面粉,像一张皮,只不过有点皮厚。在你了解了它的制作工艺和品质标准后,皮厚就变成了厚道。

厚的意思,是武威面皮子的厚度,最少五公分。这就意味着它带着晶亮的熟油卧在小摊的砧板上时,就像慵懒而厚重的黄土高坡;意味着小贩需要用一把很大很重的刀,每一刀都加上很大的力道,才能克服那种粘连柔韧的抵抗力,切下一片来,每一刀都带着深沉的咯噔声;意味着无论切片还是切方块,食客的牙齿都会陷入困惑,因为分不清要对付的是糯软还是坚韧,抑或柔中带刚的儒家操守。我曾经亲眼看到一个外地女人杏眼圆睁,发出一种疑似矫情的惊呼:“这么硬的东西,我可消化不了!”他的男友显然是本地人,显然还在热恋中,乃带着本地男人罕见的柔媚,哄着她吃下第一口。然后就是她吃得满嘴油,心满意足地吊着男人膀子离开了。制作面皮子的过程蔚为繁复。

初始阶段,目击者会以为主妇们要做面条,因为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团面,白白胖胖,圆润和气。

接下来,几乎惊世骇俗,面团被直接放进水中搓洗,似乎她还不足够白。

水是至柔至刚的,面是半推半就的,到后来,气氛暧昧,水也跟着暧昧,直到水和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鸳鸯浴洗出面浆。一些最终无法溶于水的絮状物沉淀在底部,上锅蒸熟,就是妖精和凡人都用来款待唐僧的面筋。

面浆保留着少女的单纯和白皙,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质变,她沉住气,静静等着一个老江湖的到来。

蓬灰,大漠浪子的灵魂,在若干西北面食中都居功厥伟,正是他那种看似玩世不恭实则严肃精细的性格,把涉世未深的纯洁面粉,引向了赢得万千食客口水和掌声的红地毯。

西部干旱山岭不适宜人类居住,也不适宜很多植物生长,而蓬蓬草例外。这种植物的名声,可以追溯到《诗经》时代。人们都喜欢唐诗里“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境界,不过很多人不知道前头两句是“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这个蓬,就是蓬蓬草。

人类智慧的表现之一,是善于发现“弃物”之用。如果蓬蓬草没有价值,上帝为什么要创造它?

它的价值,就是含碱量高,简直就是植物世界里的碱化工厂。入秋后,蓬蓬草干枯,焚烧所得,就是蓬灰。事实上烧蓬灰一度是西北旱地农民一年一度的既定劳作,也是他们微薄收入的额外加分。

蓬灰,土法碱,今天已经被工业碱大面积取代。

但是兰州牛肉面和武威面皮子,还在孤军困守,绝不换将。因为没有了这种古老的酸度中和手段,牛肉面的PH值和韧度,面皮子的味道、光泽、力道,都会颜面尽失。对于一个恪守祖制的美食加工者来说,这种颠覆,是比王朝更迭、党变色国变修更惨痛的浩劫。

蓬灰水,和入面浆,一种古老的化学反应,去掉小女人的醋意,让面皮子的原料带着一种平静从容的心态进入蒸锅。面浆越多,成品越厚,巧妇们要把握的是面浆的粘稠度,尺度是否得当,食客最有发言权,而久经历练的卖家,虽然没有葵花宝典,却也深谙那种比例之妙,传之子孙,历久弥珍。

蒸熟的面皮子放凉,就可以上市,老练的商家基本能做到量入为出,根据每天能卖多少碗,来精准地确定需要制作多少。

老字号创下的法式亘古不变。摊贩坐在一张小木凳上,食客尊臀坐落在长条凳上。买卖双方,被一座带着玻璃的小木屋隔开。呵呵,小木屋之说太矫情,准确地说是一个方形的橱柜,卖家那边是开放的,他们半隐其中。食客则从正面的开窗接过食物。

这个橱柜里,正中央是一块砧板,大约30度角倾斜,那是用来切割的。砧板一侧,卧着几块面皮子,厚重、憨笨、话不多,更多的则隐身在摊主身旁的一个食盒里。砧板另一侧,是坛坛罐罐碗筷盘碟,待命其间的是化璞为玉的种种佐料。

醋卤,这是宰相之才,加工方法我昨天在《凉面》一文中已经说过,面皮子所用醋卤,配菜和凉面醋卤有所不同,但加工流程大同小异。无论何种,只要浇到碗里,立刻就能化神奇为传奇。

蒜泥。武威老字号的蒜泥,既不会草率捣碎即可,也不会兑水,而是用热油炸一下,给大蒜的辛辣包裹一层温和的香。本地洪祥大蒜有充足的大蒜素,经过这样的炼狱,依然意志力不减,足以佐味,足以杀菌。

辣椒油。它的妙处,请参看昨天的《凉皮子》。嗜好这一口的人,有时候会近乎极端,他们的碗里全是暗红,几乎看不出面皮子的本色。外乡人容易被吓住,不知道这种辣椒油其实香大于辣,很像《论语》描述的孔子,貌似威严,其实和善。

另有两样花边,胡萝卜丝和芥菜丝,前者生吃,后者开水焯过,无需任何滋味,只要投身到碗里,自会以小清新身价,混迹于种种老练滋味。

市面上的字号,不会在面皮子里加入芥末,但我在一个同学家里尝试过这种吃法,嗯,不错!

你坐在那个红漆小橱柜面前,身边是同样口水汩汩的同伴或者陌生人,老板问你:“吃飒滴里?”

这就是问你到底要吃切成片的还是切成小立方体的。

本地人或曰:“墩墩子。”墩,烽火台那样的。

或曰:“片片子。”

无论墩还是片,都发成后鼻音,“东东子”和“皮昂皮昂子”。然后你就稍安勿躁。须臾,一个大海碗递出来,面皮子浸润在醋卤里,辣椒油沿着切面徐徐下滑,鲜红的胡萝卜丝和翠绿的芥菜丝探头探脑,最上面卧着几片面筋,它们海绵一样丰富的木质孔,已经被种种佐料渗透。

你的牙齿会遇到轻微的抵抗,而后就把滑、粘、韧、软、筋种种看似矛盾实则对立统一的口感,一揽子呈送给你,让你在征服她的时候也被她征服。而醋卤之酸、辣椒油之辣、大蒜之锐、胡萝卜之甜、荠菜之淡,还有它们合谋造成的香,则让这一次征服更像是蓄谋已久的邂逅,双方都相见恨晚。

过来人善意提醒:和凉面一样,淑女们在吃面皮子的时候,尤其是吃“皮昂皮昂子”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汤汁飞溅。再就是若下午可能相亲,则万万规避蒜泥。

武威人春天吃面皮子,武威人夏天吃面皮子,武威人秋天吃面皮子,武威人冬天吃面子皮。武威男女老少吃面皮子,武威三教九流吃面皮子,面皮子面前,人人平等。

武威人把面皮子当小吃,也当正餐,当居家食物,也当旅行食物。

从武威兰州270多公里,高速公路三小时车程,人们整张地带走面皮子,佐料单独打包,上午出发,中午和省城亲朋一起分享。从武威到北京2000多公里,飞机两小时航程,整张面皮子和佐料如果保存妥当,在首都餐桌上亮相时,余温犹在。

其实,武威还有两一种面皮子,叫高担面皮子。制作工艺上,不用水洗面团,直接用面粉调成面糊后上锅蒸,成品中没有面筋。佐料和低担面皮子最大的区别,是不用醋卤,而用芝麻酱。兰州人所谓酿皮,指的就是这种;在北京的西北餐厅提供的凉皮,也是这种,而且加入了北京人嗜好的黄瓜丝。

高担相对好加工,麻酱也相对普世,所以可以走得更远。

大凉州正宗的低担凉皮子,那种精良的原料,那种繁复的加工,那种瓷实的态度,那种忠诚的嗜好,那种介乎祁连山雪峰和大漠孤烟之间的文化血统,那种“皮昂皮昂子”和“东东子”的交易验证码密码,外乡人很难复制。

乡愁于是乎在!

文章内容来源于导弹熊,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原标题:《挥不去的乡愁,留得住的乡味 ——作家眼中的乡愁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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