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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的自然|序:生态焦虑下,我们还能做什么
上个世纪末,自然科学领域提出将“人类世”(Anthropocene)作为新的地质年代分类概念,即人类对地球的影响已经开始引起全球性生物物理剧变。随着人类世讨论的大众化,一种“生态焦虑症”(Eco-anxiety)在社会上蔓延。人们密切希望国际机构、政府、企业能出台相应政策,应对可预计的自然环境变化。
然而焦虑过后,生活还是要继续。个人能为自然和环境做什么?当保护自然的理想,与个人事业和现实生活出现矛盾时,我们普通人又如何在自然中自处?
人类的时代, 图/自然杂志第519卷第7542期杂志封面
“普通人的自然”这个专栏旨在讨论这些被忽略的问题,记录我在博士调研中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他们与自然的故事。
我是王婷,目前在香港大学园境建筑学部攻读博士学位。我对人与自然话题的关注,大致经历了3个阶段的转变,即从“傍水而生”,到“遇见湿地”,最后“回溯自然”。
水乡周庄 图/刘振
傍水而生
苏州,作为东方威尼斯,街道与河道的双棋盘格局构筑了城市与水的独特历史。惭愧的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苏州人,小时候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苏州和水的这层关系。可能正如山本耀司所说:“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 人对故乡的认识,也只有在不断地对比中才会更清晰。
直到上了大学,学习了城市规划专业,去了更多的城市,我才意识到:原来22643条河道塑造了苏州独特的城市景观和生活方式,原来打开窗户就能看见流淌的河水是如此可贵,原来不是每个城市的居民打开水龙头都能流出干净的水。
所以,当我在准备博士申请时,就想探讨中国南方城市的水资源。我想看看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地区是怎么与水相互依存,相互塑造的。
太湖芦苇丛, 图/刘振
遇见湿地
在博士入学后,我对早期的计划书进行了更深入的思考和预调研。一次机缘巧合的采访,让我关注到了水资源的一种形式:湿地。原来苏州除了小桥流水的城市河道水景观,城外还有大片的自然湿地,如江、湖、泾、塘、泽、荡等。有水的地方就有湿地,正是这些广义的湿地,让苏州及其所在的太湖流域成为了江南鱼米之乡、历史上的水乡泽国。
随着采访的深入,我意识到水并不是影响湿地的唯一元素——水、土、人、动植物,都是湿地里不可缺少的一环,共同构成着自然界中的湿地生态系统。
比如不当的人类活动,易导致浅水湿地池塘富营养化、耐污水生植物过度生长、鱼虾螺贝消失、鸟类难以在浅水池塘觅食,而湿地逐渐沼泽化,最后干涸。
可见研究湿地,或者任何环境治理议题,首先要直面:什么是自然?我们真的了解自然么?我们想象中的自然是什么?
因此,在这个专栏里,我希望能转变以往“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传统思维模式,把“人”与身边的自然重新联结在一起。
昆山天福国家湿地公园的候鸟, 图/苏州市湿地保护管理站
回溯自然
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一个复杂的议题。
回顾历史,我们不难发现,早期自然与人类社会的讨论多聚焦于二元论的认识。环境决定论者认为,地理、气候乃至各种天灾决定了当地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方式和文化政治制度。比如殖民扩张时期,殖民者以提升被殖民地原住民的品行为由,拆除密集的居住区,建立植物园等,变相加强殖民统治。而二元论的另一方则强调个人对自然环境的改变。这也为后来环保主义者直指人类社会过度的开发与生产活动导致环境污染提供了理论基础。
如今,以西方人文地理学派为代表的学者,意识到了“自然的社会建构”(Social Construction of Nature)。即自然与人类社会并非是一方决定另一方的关系,二者是相互作用,相互塑造的,因而认识“自然”需要结合具体的社会文化情境。
比如在发达国家,打理私家庭园和屋前草坪往往被认为是一种主人身份地位的象征和社区贡献。而在贫穷社区,庭园更多与家庭生存、食物种植联系在一起。
香港屋顶农场 图/王婷
在自然保护,生态修复得到空前重视的现代社会,城市的许多日常生活空间也开始承载生态功能,成为新兴的人与自然交互的空间。城市街道绿化、屋顶种植、湿地公园等物质空间,逐渐成为社会化的自然而被人们感知与体验。
所以,自然,不仅是从自然科学视角出发的技术问题,也是从人文地理视角出发,探讨个人资本、情感、日常生活如何与自然交织,对自然进行“社会建构”,进而应用于实践的问题。然而,基于后者视角的讨论在中国当代语境下仍显不足。
就像环境史学的创始人唐纳德·沃斯特所说,大家可能都知道瑞秋·卡森《寂静的春天》一书开启了美国环保主义的思潮,但有多少人追问过,像她那样从大萧条时代走入原子弹年代的人,是如何开始付诸文字?女性身份对她有何影响?当时的自然环境如何?当时为什么激起了围绕卡森的争论?那个时代的环保主义与当下的环保主义还是一个东西么?
寂静的春天及其作者, 图/Population Connection
上述对自然认识的转变和思考,也是这个专栏的原动力。在接下来的专栏文章里,每篇将聚焦一个与自然保护相关,却被忽略的行业和个人,比如:为了观鸟理想放弃高薪的职业“鸟人”;不怕折腾的湿地站站长;自然教育一线从业者;致力于创造人工自然的环境工程师等。这些普通人呈现出的丰富的自然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将给我们启发和指引。正是这些“普通人”共同构建着中国现代社会的“自然图景”。
(作者王婷系香港大学景观学博士候选人,主要研究中国当代环境史。)
个人能为环境做什么?普通人如何在自然中自处?
“普通人的自然”(A New Normal for Nature)专栏将记录普通人与自然相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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