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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朝花》编《语丝》入“左联”29岁被杀,他的笔名叫柔石
【编者按】
上海是党的诞生地和初心始发地。
百年以来,上海不断地改革探索、创新实践,成为全世界看中国的一个窗口、一面旗帜。
2021年,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追溯百年时光,探访革命旧址,巡礼红色场馆,寻踪秘密电台,钩沉革命刊物,解密红色特工,重读左联人物……即日起,重磅推出“红色上海·初心之路”系列报道。
1931年2月7日深夜,上海龙华,漆黑笼罩着一处荒墟,铁镣声由远渐近,23名青年男女拖着沉重的步伐走来。连续的枪声响起,23个年轻的生命倒在血泊中。
其中有一名男青年叫赵平复,是一位29岁的作家,他在家乡办过教育,遇挫后来到上海,住在景云里。在这里,他创《朝花》、编《语丝》、入“左联”,“弄文学,也创作,也翻译”,与鲁迅投合。
他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笔名——柔石。
柔石画像(翻拍) 本文图片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巩汉语 图
柔石被害,鲁迅悲愤不已,他在一个深夜作诗悼念:
惯于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鬓有丝。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
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
柔石牺牲90年后,景云里几经时光洗礼,已经成为一个由石库门建筑构成的居民区。2021年2月,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探访了位于上海虹口的柔石旧居。推开铁门,径直往里走,窄巷的尽头有一座四层高的小楼,以石头为门框,乌黑实心厚木做门扇。门外放着不少绿植,想是冬季的缘故,不少已经枯黄。
景云里窄巷——柔石旧时居所
寓所的大门似乎是常闭着的,后门开着,堆了不少杂物。当记者询问起附近的居民,鲜有人知道柔石,只知景云里曾居住过不少革命人物,其中就有课本中的常客——鲁迅。
鲁迅在纪念柔石时写道:“夜正长,路也正长......将来总会有记起他们,再说他们的时候。”这座隐藏在时间里的四层小楼,仍然保留着旧时结构,斑驳的墙面仿佛在诉说峥嵘岁月里,柔石的故事。
“只要是损己利人的,他就挑选上,自己背起来”
1927年国民革命失败后,许多革命作家聚集上海,上海成为革命文学的中心。1928年4月,柔石的故乡宁海发生农民暴动,柔石被牵连其中,逃至上海。
彼时,柔石居住在法租界的一个小亭子间里,生活困难,手中有两本厚厚的《旧时代之死》原稿,欲求鲁迅帮助。
不久之后,柔石便住进景云里23号。这里曾是鲁迅住过的地方,鲁迅因嫌紧邻大兴坊,环境嘈杂,便搬到隔了四五个门面的17号,后又迁到18号。这也在鲁迅《为了忘却的纪念》一文中体现:“我和柔石最初的相见,不知道是何时,在那里。他仿佛说过,曾在北京听过我的讲义,那么,当在八九年之前了。我也忘记了在上海怎么来往起来,总之,他那时住在景云里,离我的寓所不过四五家门面,不知怎么一来,就来往起来了。”
景云里23号柔石旧居
景云里内有一“鲁迅和文化名人陈列展”,展馆志愿者向记者介绍,因寓所离很近,加上二人意趣相投,柔石便常到鲁迅家中吃饭,甚至会在一起吃年夜饭。二人关系应当是极好的,《鲁迅日记》记录的二人接触次数有九十余次;《柔石日记》记载的次数超百次,实际交往次数则更多。
鲁迅是欣赏柔石的,他是鲁迅“惟一的不但敢于随便谈笑,而且敢于托他办点私事的人”。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中,鲁迅对自己心目中的柔石有一个总体的评价:“无论从旧道德,从新道德,只要是损己利人的,他就挑选上,自己背起来。”
1928年12月,经鲁迅介绍,柔石担任《语丝》编辑,又与“另外几个同意的青年”设立朝华社,创作之外,并致力于绍介外国文艺,尤其是北欧、东欧的文学与版画,出版的有《朝花》周刊二十期,旬刊十二期,及《艺苑朝花》五本。鲁迅在《柔石小传》中提到:“后因代售者不付书价,力不能支,遂中止。”
不过,从此以后,柔石总算是在上海文坛站住了,在朝花社同人中,除鲁迅外,柔石仿佛成了中心。不久之后,《旧时代之死》、《二月》相继出版,柔石经历了他在上海文坛最活跃的时期。其中《二月》非常受鲁迅重视,对它有详细的口头批评,非常具体地指出优点,也指出缺点,柔石非常悦服这种诚恳而具体的批评。
“我们都以火,以血,以死等待着”
1929年秋,党中央预备组建一个以鲁迅为首的革命文艺团体——中国左翼作家联盟。
当“左联”筹备小组成立时,柔石作为十二个筹备成员之一,做了许多具体工作,包括参与拟定左联发起人名单和讨论左联纲要等。
1930年3月2日下午,“左联”正式大会召开,柔石陪同鲁迅从景云里步行到窦乐安路(今多伦路)233号的中华艺大会场。会上,柔石当选为执行委员,后又担任常务委员,编辑部主任,参与了左联机关刊物《萌芽》月刊的编辑工作,此后,又与北方左联负责人等保持密切联系。
柔石用过的旧物
1930年5月,经冯雪峰介绍,柔石在上海加入中国共产党。不久,他与胡也频、冯铿以左联代表身份,参加在上海秘密召开的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会后他写出《一个伟大的印象》一文,发表在左联机关刊物《世界文化》第一期,文中,他热情地欢呼:“中国,红起来罢!全世界底火焰,也将由我们底点着而要焚烧起来了......我们都以火,以血,以死等待着。”一个全新而充满激情的柔石正在成长。
在此期间,柔石还和鲁迅一起参加了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的发起工作。
此外,左联时期,柔石写了一部短篇小说《为奴隶的母亲》,反映当时的中国农村存在的“典妻”现象,是柔石最后完成的一个短篇。这个讲述中国封建制度下,贫困妇女的悲惨命运的故事,被许多中国作家选集刊出,并译成多种文字,罗曼·罗兰从法文版读了这部小说以后称道,他说:“这篇故事使我深深地感动。”
“将来总会有记起他们,再说他们的时候”
柔石的成长于1931年戛然而止。
1931年1月17日下午,柔石在上海东方饭店开会时被捕。会议中间,一个“茶房”闯进来,伪称电灯出了毛病,要检查修理。电灯一亮,外面埋伏的特务冲了进来,三十多位参与集会的同志全部被抓。
柔石等人在东方饭店秘会时被捕(翻拍)
当天,一名书店学徒交给柔石好友林淡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老赵患急病,进了医院”,意思指柔石被抓了。那学徒进一步解释,柔石刚被巡捕押到书店,要书店证明他是编辑,书店据实证明,而柔石依旧被押了回去,两手铐着手铐。同时被捕的还有胡也频、殷夫、冯铿等。
柔石等人在东方饭店秘会时被捕(翻拍)
据《为了忘却的纪念》载明,被捕的前一夜,柔石刚去过鲁迅家里,明日书店要出一种期刊,请柔石做编辑;明日书店想印鲁迅的译著,托柔石向鲁迅问版税的办法。鲁迅将北新书局所订的合同抄了一份交给柔石,柔石往衣袋一塞,匆匆走了。想不到这次相见,竟是两人的永诀。被捕时,因身上有鲁迅的合同,官厅因此也在找寻鲁迅,事情紧急,鲁迅烧掉朋友们的信扎,举家避居黄陆路(今黄渡路)花园庄旅馆 。
被捕后的第二天,五位青年被押上“英租界”法庭接受审理。林淡秋回忆,五个青年作家个个蓬头垢面,有的穿西装,有的穿长袍。柔石穿着西装,平日里戴的近视眼镜不知哪里去了,脸上有些浮肿。
“审问开始了,一刹那功夫,真正一刹那功夫呀,我简直还没听清楚什么,审问就结束了,判决是‘引渡’(‘英租界’引渡给中国当局,这是‘死刑’的同义语)。”林淡秋回忆,十个紧握的拳头一齐举起,五位青年高声嚷起来:
“我们不服判决”
“我们没有罪”
“我们抗议!”
但立刻被法警们七手八脚拖开了。事情愈发严重了,柔石的好友们纷纷奔走营救,但终归无济于事。
同年2月7日夜半,柔石等23人,被集体枪杀于龙华司令部内的荒地上,尸体就地掩埋,不留痕迹。
据当时从楼窗目睹的司令部附近居民说,临刑时,他们从监狱门口起高呼着“共产党万岁”,声震四邻,直至枪声止而喊声才熄。
左联纪念馆中,左联五烈士入狱场景动画
柔石的死让鲁迅悲愤不已,他在《为了忘却的纪念》中写到:“目睹许多青年的血,层层堆积起来,将我埋得不能呼吸......夜正长,路也正长,我不如忘却,不说的好罢。但我知道,即使不是我,将来总会有记起他们,再说他们的时候。......”
(本文资料来源《柔石日记》、《柔石小传》、《左联词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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