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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小说家》:小说能改变现实吗?
阔别一年,春节档重新回归影院。由路阳执导,雷佳音、杨幂、董子健主演的《刺杀小说家》是这个档期的主打电影之一。开画首日,豆瓣近五万观影人次给出了7.2的评分。
电影改编自双雪涛的同名短篇,收录于其短篇集《飞行家》。小说讲述一个无所事事的男人从律师那里接下刺杀小说家的任务,只为了用酬金“去北极看北极熊”。在与小说家接触,有过几次散步、交谈后,男人逐渐了解了小说家正在写的那部小说:一个由赤发鬼统治的“异世界”里,男孩久藏和女孩小橘子试图杀死赤发鬼为家人报仇。小橘子与男人失踪多年的女儿同名同龄。也许是为了拯救小说里的久藏和小橘子,男人放弃刺杀任务,帮助小说家完成了小说。
几段长对话,对“异世界”片段式的场景记录,双雪涛这篇将奇幻和现实色彩杂糅的短篇并不突兀,自始至终带有简单、散漫的叙事感,人物和情节上的留白足以成为电影施展拳脚的空间——这或许也是它被看中并搬上银幕的原因之一。
情节上,电影《刺杀小说家》与原著接近,动机和逻辑也更为清晰。名为关宁的男人为了获取找到女儿的线索,接下刺杀小说家路空文的任务。而在路空文笔下,被赤发鬼统治,充满暴力和杀戮的“异世界”与关宁所处的现实世界存在诸多关联。委派关宁刺杀小说家的科技巨头李沐对应“异世界”里的赤发鬼——当李沐在宣讲会上用虚拟成像出的巨手触摸听众,赤发鬼正在指引“异世界”的人类发起一场战争。小说家把自己写成故事里的复仇少年空文——现实里,害死小说家父亲的正是李沐。关宁出现在路空文面前时,他也成为了小说里一个手持巨斧的红甲武士,与现实中关宁的任务一样,红甲武士要杀死少年空文,阻止他复仇。
在视觉呈现上,电影特地选用了充斥着奇特的城市空间、阴郁的天气(据说取景多在“山城”重庆)的现实世界与由悬崖、山石、庞大雕像、火烛龙组成“异世界”作对应。人物动机也环环相扣,电影在现实与“异世界”的交错中推进,保持紧凑的节奏感。只是当追赶、打斗场面变着花样轮番上阵,不亚于观看一场容纳但不限于冷兵器、高科技武器、现代搏击和街头巷战的杂耍式表演时,难免视觉疲劳。对信息滥用(“我监控你怎么了?”“我去XX的监控。”)、神权反抗(“一介凡人,竟敢弑神”)、义体技术(少年空文身上的“黑甲”)、超级英雄(不怕电的胖子,体力强悍的瘦子)等元素“见皮不见肉”的一锅炖,令人疲劳的同时还伴随过度的饱腹感。
恰如短篇里故事改变走向的方式,关宁得知失踪的女儿与小说里少年空文的伙伴同名后,开始重新思考,如果自己放弃任务,不杀死路空文,“异世界”的小橘子是否能活下来?如果“异世界”的小橘子活下来,自己是不是能找回女儿?
无论现实与“异世界”发生怎样的动荡,关宁不会像原著里的男人那样,在“寻女”的同时冒出去想看北极熊这样古怪的念头,逻辑似乎是电影更需要和看重的。即便电影里那位由杨幂饰演,听从李沐指挥关宁的中间人角色,她对李沐的背叛也需要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身份支撑——以此说明她的背叛和对关宁的认可是逻辑自洽的。
理所当然,关宁最后放弃了任务。他用夸张的文风续写路空文的小说,红甲武士手里的“蓝色加特林”和那句“代表月亮消灭你”可以作证。关宁让化身红甲武士的自己帮助少年空文杀死赤发鬼,救下小橘子。
小说实现了“弑神”,现实里,关宁也收获了应有的“奖励”。他写完小说,走出门时,见到了失踪九年的女儿。那句借关宁说出的“小说真的能改变现实吗”?电影的结局给出肯定的答案,一并回应了电影海报上的那句“只要相信,就能实现”。
回看原著结尾,赤发鬼被杀,虚构中的小橘子获救,故事到此结束,没有写男人是否找到女儿。对于原著里因失去女儿生活破碎的男人和落魄到只能啃老的小说家,想看北极熊和写小说只是鼓起一点力气在死水般的边缘生活里尝试敲打出点儿声响。他们对小说的共识不是“小说能改变现实”,而是在小说无法改变的现实里,至少还能虚构另一种现实。
小说结尾有意为之的不完整、虚构的现实换取的是对读者和角色不多但足够的慰藉,出于无法回答“小说能改变现实”而无能为力的慰藉,这大概是原著和电影区别最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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