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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单纯地想过年了
原创 看理想编辑部 看理想
腊月二十四,也是许多地方称之为“小年”的日子。
往年的这个时候,也许你已经早早定好回家的车票,给手头的工作做一个收尾,掰着指头等待着回家的日子。也许你已经跟家人在一起,为过年做着各种准备,预备好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了。
现在,也许你已经回到或是正在家乡与亲人相聚,也许今年你只能“就地过年”。但不管怎样,渡过了过往特殊的一年,过往或许觉得寻常的“不过是年年如此”的过年、习俗、年夜饭和相聚……都变得重要和令人珍视起来。
上周,我们与奥利奥联合发起了一个有关于「过年」的征集,收到了许多真挚的反馈。大家对我们说出了自己的故事,既有年夜饭热热闹闹的场景,也有让人捧腹大笑的趣事,有满满地域特色的风俗,也有关于家人最动人的回忆。
我们共同将这些故事呈现予你,无论此刻你在天涯海角的哪一个角落,有着怎样的经历,希望它能够给你一些关于过年的小小温暖、共情和慰藉。
/ 01 / 味道
味道是我们对于故乡,最直接最真实的反应
“过年”浪潮最盛大的地方,莫过于年夜饭了。它不仅仅是一场“宴席”,更重要的,则是一家人为了年夜饭所齐心协力的准备,也是每个家庭独有的吃食与味道传承。
当我们身在异乡时,第一反应所回忆起的,就是这些“关于家的味道”。味觉不会骗人,它是我们与家庭、与故乡最直接、最真实的反应。
很多人今年无法回家,只能自己准备年夜饭,有人按照过往的习俗准备好了年货,也有的家人早早寄来了故乡的风味食物。也许身体无法回家,但舌头与味觉仍旧进行着一次回乡之旅。种种心思,也都是为了抚慰思乡的味蕾。
“过年最大的喜悦是聚在一起吃饭”
@夜行三文鱼 安徽
我们家的年味从米酒说起。腊月开始,老外婆就忙活上,蒸煮米饭、摊凉,撒上酒曲、搅拌,裝入粗瓷缸,用装满稻草和棉花的大竹筐保温。接着就是无尽地等,等天气越来越冷,等米变醉,等年到。
我的外婆要强一辈子,四十余岁守寡,一个人拉扯八个儿女,儿女成家孙辈出生,她倔强地不跟儿女生活,一个人住。儿女们前来看望时,冬天晚上,米酒熟成,挨家分配。外婆把瓶瓶罐罐、碗碟盘盘都拿出来,装上米酒,让晚辈们带回家。
于是小时候,突然某天的早饭变成的米酒煮蛋,我就知道年很近很近了。
我时常觉得春节的年味来自老人和小孩。年轻人是无所谓,中年人则有压力。对我来说,过年最大的喜悦是聚在一起吃饭。外婆首座,二三十口人按辈分围着圆桌排开,简直可以用熙熙攘攘形容。
那是自己的家庭难有的喧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没有冷场的时候。开席时候,大舅端着酒领着大家向外婆祝寿,男人喝酒,女人喝果汁,外婆则以鸡汤代酒,喜笑颜开应承。
这是我这个不喜欢喧闹之人少有的不嫌吵闹的时刻。我们孙子孙女挨个上前敬外婆,她六七十岁时,我们祝“长命百岁”,后来九十岁,我们改口祝“寿比南山”。我的外婆几个月前去世了,享年九十三岁。于是所谓年味从今年起,在我家似乎真的淡了。
图@洪晨茜
@章鱼小丸子 河北石家庄
我对年味儿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全年在年前的准备,爷爷在的时候我家还住在有小院子的平房,每年我们家必做的一样美食就是压肘花。
完整的肘子先在清水里浸泡过夜,之后拔毛,再浸泡。在院子生火,煮肉。整只肘子下锅,大火煮上3、4个小时至完全脱骨。爸妈在爷爷的指挥下,把肘子趁热脱骨,包起来,肥一层痩一层,然后放在大石头下(之前没有工具,只能用大石头压着)把多余的油脂压出来。
我则是那个最后享受骨头以及肉渣的小不点。寒冷的北方,满院子飘着煮肉的香气。有时候邻居也来参与帮忙,氛围热闹。对于这种场景的深刻记忆,无非是因为当前人已不在,小院子被拆掉,再也没有了对新年和肘花的期待。
@Ando安多 北京
刚吃过了早饭,家里的老老少少就忙活起来了。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干起活来也是丝毫不马虎——搬年货,抱柴火,挂灯笼。最少不了我的就是贴春联了。奶奶熬好了一大锅的浆糊,我和姐姐前后接力赛似的贴好了整个院子的春联和福字。
浆糊虽是白白糯糯的,可是碰过浆糊的手却是黑黑的、脏脏的;厨房里,奶奶和妈妈正在准备宴席的各种炸货——五颜六色的酥脆虾片,红红的油炸花生米,还有妈妈最拿手的大萝卜丝丸子。
看着刚刚出锅的丸子,泛着金黄的色泽,还没有尝到,我就知道它有多可口了。一听到热油沸腾的声音,闻到淡淡的萝卜气味,前一秒还在抹浆糊的我,下一秒就拖着脏脏的小手,跑到厨房里了,恳求着老妈喂我一个刚出锅的萝卜丸子。热乎乎的丸子,一口下去外酥里嫩,尽是植物油脂的馨香与大萝卜的清香。
东北的腊月极冷,所以甭管你卖的是干货、冻货、雪糕或是海鲜,商贩们都会直接的摆在室外的路边叫卖,阵阵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耳边闲不住,鼻子也不例外。
丰满圆润的猪蹄在火枪的喷烤下散发着燃烧蛋白质的味道,辛辣的花椒桂皮也恨不得马上跑到大鱼大肉的身边,直接蹦出一锅美食,各种各样的干鲜食材都迫不及待地散发出年夜饭的香气。
/ 02 / 家
“家是血脉相连,也是尘世间的牵绊”
都说春运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盛大的迁徙,一到这个时候,人群就跨越远远近近的土地,从各个角落奔赴回自己家中。即使有时候大包小包、路途颠簸,或是喜悦中也夹杂着一些苦恼,但一到这个时候,却往往会觉得,家还是要回的。
家人不只是血缘之间的粘连,更是一种尘世间的牵绊。有时候,家人是一种天然的屏障,为你暂时隔绝了来自外界的压力、孤独,让你忘记时间、任性嬉闹,一切都可以沉浸在过年的热闹之中。
图@冯小喜喜
“这血脉相连的家,总是共同承认着彼此的重要,接受尘世间的牵绊。”
@曦 北京
大年初一一起上坟祭拜,全家族的老小,这一习俗每年都会上演。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这是祖先老一辈人对后代遗留最后的他们能给予的快乐。
在这个时候,除了新年的喜悦,还有大家庭的一年难得的所有人一起的快乐,只为一件事。而春天的气息,暖阳,漫步在南方的丘陵山水野地之间,寻一个共同的目的。这血脉相连的家,总是共同承认着彼此的重要,接受尘世间的牵绊。
风水的意义也在这里吧,埋葬得远,风景秀丽的地方,子孙辈们每次来访,让心也放松休息片刻。
“好好过年真的给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这一整年的动力”
@美艳 辽宁大连
年龄越大,越仿佛小孩子一样盼着过年。记忆最深的是“走油”,也就是炸各种东西,比如炸丸子、炸套环(面食小零嘴)、炸鱼等等。
期待家里炸东西的油烟升起,期待一家人忙忙碌碌的感觉,期待妈妈奶奶的唠唠叨叨,期待这种就算没有百分百和气也打不散的家里的热闹。
每当看见,不,现在身在外地的我,每当想起这样的情景,都会感到浓浓的归属感与召唤。通常我回到家,就只有坐着看的份儿,奶奶舍不得大孙女干活,妈妈也许更舍不得但总是说我手笨,爸爸则变成了十足的工具人,被呼来唤去、忙前跑后、乐此不疲。
多么感恩我生在一个幸福和美的家庭,每个人都为了家人甘之如饴,我都34岁了,一回到家就觉得被当作14岁的孩子般宠爱。家人平日里不是不吵嘴不磕碰,但每到过年都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大家聚在一起共享天伦。
我想,好好过年真的给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这一整年的动力。
图@duce
@转转 英国某三四线小城
爸爸做的白菜猪肉馅饺子很好吃,我总是包三个花生在饺子里,希望三个人都能吃到有好运。因为我包的饺子最难看,也就总能吃到一个。但是最近几年我有时春节也不在家了,比如今年,只有爸爸妈妈自己过年了。
我们彼此是相爱的,同时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观念观点不同,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冲突不断,这让我对我爸妈也有着复杂的感情。不管怎么说,爱他们,我很遗憾自己没有能够成为更好的女儿。
@西西 山西
每年过年爷爷都会给我们发压岁钱,不多,十块到一百不等,每年都是父亲到银行换好新钱,再交到爷爷手里,再由爷爷发给我们孙子辈。
爷爷是老古董,发压岁钱必须要说一句新年好,磕个头,这个磕头倒不是真的磕,爷爷把手握成拳头,拳眼朝上,磕一下拳眼就算磕头了。然后拿压岁钱去买鞭炮来放,多开心啊。去年过年前,爷爷不在了,今年也是收不到压岁钱的大人了。
@王淮 湖南
年初一天亮之前,我们一家会早早出门,步行去寺庙和土地神庙,拜年、祈福。
有一年清晨,奶奶、爸妈和我四个人一同出门,我们趟水过河。我仍记得那天空气中的凛冽之意,我被他们举起,从他们手中经过,直到踏上对岸的土地。
@94 华北
每年年夜饭吃饺子要放硬币,这个工作是从小就交给我的,用开水烫硬币,然后塞进饺子里,谁吃到谁更有福。
有一年过年我和妈妈谁都没吃到硬币,最后说给狗子也喂几个饺子、吃个年味的时候,两个硬币都出现了,所以我和妈妈说咱家今年狗最有福哈哈。当初的小狗现在已经13岁了,是位老狗啦。
/ 03 / 热闹
过年,可以有多热闹?
对于一些地方而言,“过年”不只是一个家庭内部的事务,它会集结起横跨不同家族甚至地域的人群,齐心协力共同完成一场盛事。
有的地区,仍旧保留着许多传统的民俗文化。在看到这些习俗时,我们不止看到了新奇与有趣,看到了地域之间各种有趣的区别;它也让我们思索起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所描述的,中国几千年来形成的人情社会与差序格局。
时代在变化,习俗也随之变化。但今天我们仍然可以看到,不同的语言、民俗与文化,是如何将这林林总总的社群联系在一起,他们的集结又可以迸出怎样的火花。
@lan酱 北京
我是羌族,我家在群山中间。每年大年三十都要杀大公鸡,然后炖完整的鸡、完整的猪头和一整刀肉,大概十一二点钟,太阳冒出山头后父亲或者哥哥就得将炖好的肉端在二楼,对着远处的大山叩拜。
这是我记忆里关于过年的回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对大山心存敬畏。这是每年都有的习俗,但是当我觉得它很特别时,我已离开了故乡。
@77 安徽
在寺庙中过年,会做饭的、不会做饭的各路人马都在厨房帮忙,几十桌大家亲手打造的全素食年夜饭,有种古时候大家族的感觉。
师父和大和尚还会给大家发红包,这是在城市里,小门小户只一桌子人十号人过年没有的气氛。大年三十,大家吃完饭后去点灯,去宝殿守夜跨年,第二天大家再一起洗这么多的碗。
@脏哥 温州上阳县
祖籍在福建泉州,我们是温州最特殊的100万人,不讲温州话而讲闽南话,地理位置上介于浙江省与福建省的交界处,所以在地方习俗上也吸纳了两处的特色。关于过年,我们有俗称为“抬佛”的祈福活动。
图@脏哥
每个村都会有一个神殿,比如我们村里有光华殿,一个距今500年的神殿。过年前夕,村里面有德望的族长联合道教工作者去神殿问询,通过求签的方式询问神殿里的众神是否愿意云游人间,查看百姓的生活是否幸福安康。
礼毕后,若是好签并选出过年期间的某个日子,立刻形成以神殿为核心的筹办小组,安排迎神各类活动。最终,迎神前夜需要调大仙、通灵神问询第二日的事业,保佑参与人员平安顺遂或是今年风水如何,并且为每一尊神像画龙点睛。
所有工作人员守夜,准备出游事宜,每个街道距离10多户会设置一个迎神的祭奠台。第二日,到吉时,由十多人为一组,供奉一尊神仙,用轿子将神像送出大殿,神像后面跟着象征身份的神牌、香炉等;伴随鞭炮声阵阵,场面震撼,此为抬佛队列。
还有各类愿意祈福的人扮演诸位神将、某某将军某某娘娘等,民间或是地方有名望有贡献最终为善修仙的人,组成骑马队列。还有以十几岁适龄儿童被选作皮印,坐在轿子里以供祈福,此为皮印队列。还有舞龙舞狮、踩高跷、扮演西游记、七仙女之类神话人物等,其中有通灵者脚踩大刀,椅坐针毡而无事者。归纳为技艺对列,还有还有西洋、中式、电子音三类音乐队列辅助……
/ 04 / 爱的戏法
@Cathy小布点 :年纪大了看不得这种,在地铁上看泪目了,爷爷去世十多年了,还记得小时候每次爷爷发工资都会买一兜子糖,藏在他的柜子里,悄悄地给我吃,孙子来都不给,怕我奶奶看见说他偏心,所以都锁在柜子里。我答应爷爷等我长大给他买酒喝,那个酒叫姚儿河,可惜我还没长大爷爷就走了。
@口袋里有糖嘻嘻 :我爷爷也会碎碎念;我爷爷也会哄我玩;我爷爷也会和奶奶拌嘴,我在旁边咯吱吱地笑。但是三仙都在,变魔术的人不在了....
图《三仙归洞》
也许我们都曾有过这样的童年回忆,本来会觉得老人们会有些“老旧”与“过时”,但当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等,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与玩意儿,却会为之惊叹,原来还有那么多新奇和有趣的东西。
看理想用户“pandala”也给我们分享一段来自祖孙之间的过年回忆:
“我爸每到过年做酥鱼和酱牛肉,即便是西贝的酥鱼都不如他做的好吃,鱼刺都做得很软,吃多少也不会觉得腻。能回去时觉得麻烦,不能回去又嫌北京呆着冷清,很想念父母家人的热闹。
带孩子回老家,孩子也很喜欢姥爷做的鱼。而且我爸还会吹奏笛子和笙,专业级别的,过年闲着吹个百鸟朝凤,老人小孩其乐融融。”
这一次我们回顾了关于过年的记忆与故事,与大家一同重新梳理这些“过年习俗”;不止在于缅怀逝去的岁月,更重要的是发现当下生活的意义和趣味,看到那些我们习以为常、却可能被忽视的事物。
看理想读者“碗碗”曾经给我们留言说,“那种习以为常甚至不屑一顾的年俗,是一种饱含情韵的偏执。它象征着一个地区的人们,是如何以独特的姿态,借难得且有限的团聚时日,来抵抗咂摸不出味道的平凡生活。”
重点不只是过去的生活,而且是今天的生活,在于找到发现我们所忽视的东西。也许时间洪流在滚滚往前走,也许过往不可避免地消逝了,但我们可以建立共同的新的回忆。
正如《四季便当》系列作者吉井忍所说,“我知道,你我这些平常的日子其实一点都不平常,一碰到‘意外’,它就会变得遥不可及。
生活的本质就在于每天发生的每一件小小的事情上,而这些普通不过的事情,在未来就会化作我们对往昔灿烂时光的回忆。”
过年不仅仅是一种仪式,为了简单地把人聚在一起,重要的也不只有形式,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与联结——我们一起共同完成的,才叫做习俗。
撰文:小球藻
监制:猫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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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我只是单纯地想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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