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遗产 | 韩晗：立足考古学本位 发展工业考古学

　　工业考古学诞生于20世纪50年代，以工业遗产发掘、保护与利用为主要目的，是考古学中名副其实的新领域。直至90年代，其相关理论及实践才逐渐进入我国。由于学科设置之故，目前工业考古学非但不是一个学科或门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并不为传统考古学所认同。工业考古学工作者也多半聚集在建筑学、文化产业学、公共管理学、科技史或城市规划学等学科或准学科之下，从而造成了其与传统考古学的疏离，束缚了我国工业考古事业的发展。但正因其处于多学科、交叉学科与新兴学科的背景下，故而有可能成为一门具有中国气派的新兴考古学分支。

　　我国幅员辽阔，文化遗产众多，工业遗产的数量也极其可观，而且体系完备。例如，厂房车间、铁路矿区、船坞码头、工矿街区、文献档案等可谓应有尽有，为我国工业考古工作提供了重要的实践基础。我国工业遗产遍布全国各地，在地质类型、地貌特征、人地关系等方面充分体现出了多元化与多样化，为工业考古学提供了难得的“中国样本”。

　　就中国国情而言，工业考古学有助于发现与保护近代以来中国现代化道路上的一系列重要文物，其考古成果是党史、新中国史、改革开放史、社会主义发展史的生动写照。工业考古学不仅承担了目前我国考古学的重要任务，而且与传统考古学遥相呼应、殊途同归。历经近三十年发展，中国工业考古学已成为具有中国特色、符合中国国情、解决中国问题的学科。因此，工业考古势必成为我国考古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首先，工业考古学须持考古学本位以端正学风，强调“工业考古是我国考古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前提认识，提升挖掘、修缮、保护等基础性工作的理论水平与实践能力，杜绝“以开发代保护”“利用优先”甚至“毁坏性开发”等错误观念，从而使工业考古学顺利成长为新兴考古学分支。

　　从学科发展的角度看，工业考古学进入我国较晚，目前相关理论与实践仍处于起步阶段，学科规制尚不健全。而且，由于学科设置所限，从事工业考古的学者或实践者多来自其他学科。这虽是工业考古学在交叉学科上的优势，但绝大多数工业考古工作者并未经过考古学专业训练，而是从自身的学科出发，或片面重视工业遗产的区位商业价值，或缺乏相关文物、文献保护的基本技术，造成工业遗产文物文献、考古遗址毁坏的案例并不鲜见。工业遗产是重要文物，一旦破坏，损失巨大、不可重生，开发、利用绝不可置于保护、修缮之前，这是工业考古工作者所应有的共识。

　　具有中国气派的新兴考古学是工业考古学发展的目标，因此更应当在保持跨学科、交叉学科与新文科特质的基础上，向传统考古学取法，认识到考古学是一门严谨的学科，注重吸收借鉴传统考古学的基本理论、方式方法、学术观念与前沿技术，尤其提升文物文献的挖掘、修缮、保护等基础性工作的理论水平与实践能力，进而在本质上提升工业考古工作的理论与实践水平。

　　其次，立足我国国情、坚持自身特性，将活学活用“四史”与工业考古学的理论实践和工作目标相结合，推动工业考古学成为具有“新文科”特征的交叉学科，打造具有中国特色的工业考古学理论和实践体系。

　　服务于“四史”的活学活用是我国工业考古工作的一大贡献。从历史上看，无论是党史中的工人运动遗址群、社会主义发展史中关于技术转移的“156项工程”、新中国史中的“三线工程”，以及改革开放以来的深圳蛇口工业区和上海浦东开发区建筑群等红色工业遗产，都是工业考古工作所取得的重要成果，更是见证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壮丽征程的“四史”遗存。

　　与传统考古学不同，工业考古学的研究对象是还有一定再利用价值的工业遗产，因此更容易将考古工作与社会教育有机结合。例如，宁波和丰纱厂工人运动发生地旧址经过重新发现、修缮保护与空间改造之后，成为宁波本地的党群服务中心与“创客中心”——“和丰创意广场”，形成了以“工业遗产保护+红色教育”为内核，同时服务基层党建、社区治理与地方经济转型发展的“一核多能”之举。“四史”教育的活学活用在诸多工业考古项目中都得到了充分体现。

宁波和丰党群服务中心（图源：eastday.com）

　　全国工业遗产数量庞大，工业考古工作任重道远，如何将这些工业遗产寓教于乐地活化、改造为博物馆、文创园、党群服务中心与历史文化风貌区等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公共空间，这需要工业考古学利用自身交叉学科优势，强调活学活用“四史”教育的使命感，努力加强学科建设，这是摆在全国工业遗产工作者面前的共同使命。

　　工业考古学虽然问世不久，但已在国际考古学界占有一席之地，日益被视为考古学体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分支，相关刊物如Industrial Archaeology Review 和 The Journal of the Society for Industrial Archeology（IA）等在国际考古学界也有较好声誉。尽管目前我国工业考古工作处于起步期，但在人才梯队建设、科学研究与工作实践上仍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对于我国工业考古工作者而言，我们应当牢记习近平总书记“我们要加强考古工作和历史研究，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丰富全社会历史文化滋养”这一重要指示，努力使工业考古成为更具中国气派的新兴考古学分支。这既是时不我待的发展契机，更是舍我其谁的时代责任。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化建设重要论述研究”（18ZD01）阶段性成果)

原文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报》2021年02月0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