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阿拉伯之春”密切相关的粮食问题今年又现危机，怎么破？

自新冠疫情暴发以来，国际粮食市场出现较大波动，加之蝗虫灾害、极端天气等因素影响，全球粮食安全形势愈发严峻。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与粮农组织去年共同发布的《严重粮食不安全热点地区早期预警分析》给出了令人担忧的判断——全球濒临50年来最严重的粮食危机，至少25个国家面临严重饥荒风险，主要集中在非洲地区。

非洲粮食安全不仅受到粮食生产不足的困扰，更面临粮食安全不确定性的风险，即粮食供应系统适应能力较低。2008年金融危机导致粮食危机，2020年新冠疫情使非洲粮食危机成为“次生性危机”。现实教训显示，跨领域危机对粮食安全的冲击应当引起重视，提高粮食体系的适应能力是确保非洲实现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消除饥饿，实现粮食安全”目标的重要内容。而全球抗疫过程中在众多领域大放异彩的数字技术启示我们，数字农业或许在提升非洲粮食产量和粮食体系适应能力方面均能有所作为。

2021年，非洲，“危机中的危机”

非洲粮食危机经验教训表明，金融危机冲击非洲粮食安全，并引发政治社会危机。2008年随着美国次贷危机演化为全球金融危机，由价格传导机制引发的粮食危机表现为全球大米、小麦和玉米的平均价格比2007年分别上涨了28%、26%和26%，对贫困人口的购买力产生了巨大影响，全球先后发生了40余次骚乱。2011年初以北非突尼斯小贩自焚为开端的“阿拉伯之春”，与粮食危机造成的高通胀和高失业有密切的关系。《每日电讯报》指出，粮食价格飞涨是埃及和突尼斯骚乱的导火索。美国环境分析化学家莱斯特·布朗（Lester Brown）指出“尽管粮食生产在全球经济中所占份额不大，但由于是基础产业，任何妨碍其正常发展的因素都有可能导致经济混乱和社会动荡”。

公共卫生危机导致非洲粮食供应系统紊乱，粮食安全状况堪忧。2020年为防止新冠疫情扩散而实施的封锁与隔离，导致粮食供应链中断。全球食品篮子（the food basket）价格上涨20%-50%，使非洲有将近7300万人严重缺乏粮食保障，[①]到2021年贫困和粮食安全状况将继续加剧。[②]根据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AO）的粮食安全评价指标来看，非洲粮食的可利用性（availability）受到粮食出口国限制和蝗灾的双重挑战；粮食可获得性（accessibility）受到粮食贸易中断影响供应不足，弱势群体受困于经济能力降低和食品价格上涨的双重压力；粮食供应的稳定性（stability）因政局动荡和气候变化而波动；食物利用率（utilization）因消费者囤积购买和缺乏运动，表现为粮食浪费严重和人群营养不良人口的占比上升。[③]因此，FAO将此次粮食危机称为“危机中的危机”（a crisis within a crisis）。[④]

由此可见，非洲粮食安全的不确定性是由自身粮食系统适应能力不足导致。2008年和2020年出现的粮食危机都显示非洲粮食体系的脆弱性。两次深刻的教训督促我们提高粮食体系的风险适应能力，即建立一个有弹性的粮食系统（Resilience of the Food System）。

如何建立有弹性的粮食系统？

有弹性的粮食系统包括：第一，能够抵御不确定风险的破坏；第二，有较强的恢复能力、应急计划和资金后盾；第三，有调整粮食体系内部结构的能力。“稳健性”、“复苏”和“组织”等要素成为粮食系统抵抗风险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⑤]

这方面英国的经验值得借鉴学习。2016年在BBSRC(英国生物科学理事会)、ESRC(英国经济与社会研究理事会)、NERC（英国自然环境研究理事会）和苏格兰政府的资助下，一项投资1450万英镑的全球粮食安全计划启动，是帮助政策制定者和实践者们优化英国食品体系的适应能力，使其适应环境、生物、经济、社会和地缘政治的压力和冲击。2020年新冠疫情的检验充分证明其粮食系统适应能力的有效性。

其中，数字农业发挥了关键的作用。通过将大数据、信息学和创新技术等引入到粮食供应网络当中，不仅奠定了英国在农业信息学领域到全球领军地位，而且在疫情期间表现出极强的风险抵抗能力。[⑥]具体表现为：政府基于大数据技术对农产品市场投机行为的监测与限制、超市即时的数字化管理确保其供应能力的动态调整、消费者在透明的封锁与供应信息中合理规划购买行为。[⑦]由此可见，市场与供应链网络在有弹性的粮食系统中的关键作用；而数字技术在提高粮食体系适应能力方面也主要着力于这两个方面。

英国数字农业发展报告。图片来源：Resilience of the UK food system in a global context programme; https://bbsrc.ukri.org/documents/1609-gfs-presentations/

数字农业通过瞄准市场与供应链网络可以提高粮食安全系统适应性。数字农业是将信息作为农业生产要素，用现代信息技术对农业对象、环境和全过程进行可视化表达、数字化设计、信息化管理的现代农业。[⑧]数字农业不仅可以改造传统农业、转变农业生产方式，而且可以提高粮食体系的适应能力。

非洲作为全球原材料供应地，现代资本密集的大农场主要向欧美国家出口咖啡、可可等经济作物，而生产方式粗放的小农户对农产品价值链的贡献率高达80%。[⑨]数字技术在农业中的运用，有利于改善当前生产方式，提高粮食产量。其中大数据技术通过收集气候、市场等信息，建立参数、模型和算法来组合并优化数据，为农业生产决策提供依据；精准农业对农作物苗情、病虫害等发生趋势进行分析、模拟，利用智能化系统准确地灌溉、施肥和喷洒农药，最大限度地优化农业投入，提高粮食产量。比如，尼日利亚精准农业公司Zenvus测量和分析土壤数据、温度、养分和植被健康状况，帮助农民施用正确的肥料和优化灌溉农场，提高了农场的生产力，减少了投入成本浪费，帮助小农户提高粮食产量。

农业数字化转型促进农产品产销精准对接，推动生产流动各个环节的数字化，提高产需双方的信息获取和处理效率，降低农产品交易过程的不确定性，这对粮食安全系统的适应能力具有重要意义。

通过大数据等方式将粮食供应过程中的市场波动风险纳入可控范围之内，而农产品的电子商务则将农产品的供应链网络数字化，实现粮食供应网络系统精准监测、分析与对接。2020年4月28日二十国集团为监测世界粮食供应状况和价格变化成立了农业市场信息系统。2021年非洲大陆自贸区正式启动，其建设重点之一就是提升物流效率，为非洲包括粮食运输在内的电子商务发展提供了新的动力。这些举措为数字农业提高粮食系统的适应能力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总之，粮食危机不仅关乎粮食产量，更与粮食系统的适应能力密切相关，这对非洲粮食安全问题尤为重要。互联网时代数字技术在农业中的广泛运用，对粮食安全具有重要意义。正如农业技术集团（Agritech group）首席执行官M. William Kwende指出的“解决世界粮食危机的办法是让农民拥有这样的能力——实施可持续且高效的农业活动”，其中数字技术是21世纪知识经济时代的最佳方案，这意味着数字农业将会为非洲带来持续稳定的粮食安全。 

（作者为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国际发展与全球农业学院博士研究生。本文为Diinsider“中非健康与发展传播项目”内容之一。）

注释：

[①] 澎湃新闻：2020年《全球粮食危机报告》在新冠肺炎大流行中发布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7124744

[②] Paul Akiwumi，COVID-19: A threat to food security in Africa，https://unctad.org/news/covid-19-threat-food-security-africa

[③] Zurayk, R. (2020). Pandemic and food security: A view from the Global South. Journal of Agriculture, Food Systems, and Community Development, 9(3), 17–21.

[④] 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 of the United Nations (FAO). COVID-19: Our hungriest, most vulnerable communities face ‘a crisis within a crisis.’ Retrieved from

http://www.fao.org/news/story/en/item/1269721/icode/

[⑤] 如何建立一个更有弹性的粮食系统?https://www.sohu.com/a/216025013_100015888

[⑥] HM Government: A UK Strategy for Agricultural Technologies, July 2013，https://assets.publishing.service.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_data/file/227259/9643-BIS-UK_Agri_Tech_Strategy_Accessible.pdf

[⑦] Moran, D., Cossar, F., Merkle, M. et al. UK food system resilience tested by COVID-19. Nat Food 1, 242 (2020). https://doi.org/10.1038/s43016-020-0082-1

[⑧] 数字农业五大特点https://new.qq.com/omn/20210119/20210119A09IPF00.html

[⑨] 刘海方. 非洲农业的转型发展与南南合作[M].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