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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笑容,我才实现了“情绪自由”

2021-01-08 11:52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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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简单心理APP 简单心理 收录于话题#

你的情绪,该如何表达?

18个最近重温周星驰的电影,发现一个出场频率非常高的表情:并不开心的微笑。

《喜剧之王》里,跑龙套的尹天仇在剧组碰了一鼻子灰,临走被管饭伙计羞辱时,他在笑。

《唐伯虎点秋香》里,家有八位娇妻却没有一个知己的唐伯虎面对周围朋友的羡慕,有苦说不出,他也在笑。

《长江七号》里,小狄的爸爸在跟老师见面时,沧桑的笑容配合在衣服上擦手的动作,有点尴尬,有点卑微。

《大话西游》的经典结尾,城墙上的至尊宝看着孙悟空:他好像一只狗啊。笑容背后,是说不出的悲哀和苍凉。

笑并不总是代表开心,这不难理解。值得一提的是,很多时候,微笑这个表情代表着更深刻的悲伤。

当痛苦可以表达和解决,我们哭泣;当对痛苦无能为力,我们微笑。

“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这也许根植于我们的本能

“人在极度痛苦时会微笑”这个现象最早引起人们的关注,是因为1924年明尼苏达大学的一个实验。

当时一个叫卡尼 ·兰蒂斯的研究生想搞清楚一件事:特定的体验(比如震惊或痛苦)是不是会引发人类相似的面部表情。

为此,他设计了一个残忍的实验:让被试者进入一间提前准备好的屋子(实验设施被藏了起来,拉起了窗帘,房间里挂着油画,看上去是个很让人放松的环境),坐在舒服的椅子上。

迎接他们的是长达3小时近乎虐待的体验:座位底下是燃放着的烟花,双手被放在全是黏糊糊青蛙的桶里接受电击,眼前的盘子上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白鼠,当兰蒂斯的命令下达,他们就要用刀子砍下它的头。

为了更清晰地观察被试者的表情,兰蒂斯提前在他们脸上画了些线。整个实验过程中都有相机反复拍摄被试者的表情。

这个明显违反了道德伦理的实验最终发现了这样的事实:哪怕是面对最残暴的任务,被试者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哭泣或者暴怒,而是微笑。

在兰蒂斯的实验之后,心理学家对于微笑有了进一步的研究。美国著名的心理学家保罗·埃克曼(同时也是研究情绪和面部表情的先驱)从1954年就开始研究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他把这种人们在痛苦时露出的微笑称为 Miserable smile(类似于中文里的”苦笑“) 。

在一个实验中,他们让被试者单独在实验室观看有血腥画面的电影,一个隐藏的相机负责记录他们的表情,结果发现,那些被吓到的观众首先出现的表情就是微笑。很多抑郁症患者的典型表情也是 Miserable smile。

Miserable smile 是一种怎样的笑容呢?保罗·埃克曼这样形容:

它(Miserable smile)往往是不对称的,像一张薄薄的纸片,直接覆盖在一眼可见的负面情绪上。没能掩盖你脸上的痛苦,而是附着在痛苦之上,或者紧随痛苦的表情之后。

把它跟代表真正快乐的杜乡式笑容( Duchenne Smile) 比较,最大区别就是眼部周围的面部肌肉:

真正开心的笑容,标志性的特征是眯起的眼睛。眼轮匝肌收缩,眼角显现鱼尾纹。而 Miserable smile,尽管嘴角上翘,眼周的肌肉却没有缩紧的迹象。

Miserable smile并不是为了让自己开心,而只是在痛苦无法掩饰时,努力向周围人表达“我还好” 的一种努力;再或者是对痛苦实在无能为力时,我们的无奈表达:我没办法,我只能接受了。

很长时间里,心理学界都认为这种反直觉的表情习惯是人们后天学习的结果,但2009年旧金山的一个研究却打破了这个结论:在痛苦时微笑,很可能根植于DNA的人类本能。

在实验中,他们比较了2004年夏季奥运会和残奥会上普通运动员和盲人运动员的面部表情,涵盖4,800多张来自23个国家的运动员的图像。结果发现,不管是盲人还是视力正常的人,在决赛中失利的银牌得主往往会出现这样的笑容。

该项目的研究者,旧金山州立大学心理学教授大卫·松本(David Matsumoto)说:“这表明我们内在遗传上存在的某种东西是情绪面部表情的来源。”

“天生失明的人不可能通过视觉学习来学会以这种方式控制情绪,因此必须有另一种机制。这很可能是进化过程中,我们祖先控制情绪的方式遗留至今的结果。为了应对负面情绪,人类开发了一种闭合嘴巴的系统,以防止他们大吼大叫,咬人或投掷侮辱。”

把微笑当作保护色,可能会让你感觉更糟

你一定听过这样的建议:不开心就笑一笑,笑着笑着就真的开心了。

很长时间,这个说法都被心理学界认可。1988年,一项研究发现:观看同样的卡通片,那些被要求做出微笑表情的人比撅着嘴的人更容易感到影片是幽默有趣的。这是首次研究表明,即使微笑者本人不认为自己是在“笑”,微笑也能改善情绪。

但在最近几年,这个结论引发了心理学界的争议:2019年,为了重新评估面部表情对情绪的影响,诺克斯维尔市田纳西大学社会心理学博士候选人科尔斯等人回顾了50年内关于此课题的138项研究,荟萃分析之后的结果表明:面部表情对情绪的作用往往是微小又不确定的,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100个微笑的人里,只有7个人觉得自己比不微笑的人更快乐。

另外,“假装微笑”的建议更适用于负面情绪没那么严重的时候,如果不开心的感觉很强烈或者频繁出现,“假装微笑”不仅没多大用,还很可能让你感觉更糟。

1.在痛苦时微笑,会改变大脑对“微笑”赋予的意义

发表在《实验社会心理学杂志》上的一项研究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当人们总在不快乐时微笑,他们会把微笑这个表情跟不快乐的感觉联系在一起,微笑很可能会变成痛苦的提醒。

研究者做了三组实验:

第一组实验:询问108个人的微笑频率,以及他们微笑时是真的开心还是为了变得开心,并调查他们对生活的真实满意度;

第二组:给63个人展示有趣的图片,让他们在真正开心的时候笑出来;

第三组:让85个人列出他们因为快乐而微笑的情况,然后让他们进行肌肉练习,在要求下做出微笑或者不是微笑的表情,再记录他们的真实生活满意度。

对实验结果分析之后,他们发现:那些经常因为真的快乐而微笑的人,当他们被要求微笑时,感觉会更好;但如果他们平时就经常在不开心的状态微笑,当他们被要求微笑时,他们会感觉更糟。

2.牵强的微笑,容易造成情绪疲劳

心理学家布伦特·斯科特博士为了研究假装微笑对情绪的影响,对一群公共汽车司机进行了两周的研究(他们被要求在面对公众时保持微笑)。在实验中,他们把假装微笑分成两类:表面表演和深层表演。

表面表演,就是最不走心的一个“挤”出来的微笑;而深层表演,需要参与者调动愉快的记忆,在感觉“好像有点开心”时对乘客露出微笑。

斯科特发现,"表面表演"对参与者的情绪有明显的负面影响。但深层表演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它会在短期内改善主题的情绪,但如果长期这样做,参与者会产生不真实感和情绪疲劳,进而对工作产生倦怠情绪。

3.假装微笑,会阻碍你获得需要的社会支持

我们在之前的文章中不止一次提到,情绪是一种类似于“报警器”般的存在,当你感到不快乐的时候,就是情绪在向你发出信号:生活里可能出现了一些不对劲的事情,你需要察觉到它们,解决,或找到一个跟它和谐共处的方式。

而假装微笑,实际上是一种“应付”情绪的行为方式。这就好比你的报警器一直在响,你不去发现可能的问题,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关掉铃声,或者用更大的音乐掩盖它——这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保罗·埃克曼在1967年左右就发现,人们试图隐藏强烈的负面情绪,而这往往会带来毁灭性的后果:一些声称自己没有抑郁的人,后来自杀了。在检查他们的慢动作胶片时,他跟同事发现了苦涩的微表情:它持续时间很短,很难被识别,而这无疑是他们更真实的状态。

这可能是个让人沮丧的结论:在快乐这件事上,Fake it until make it 很可能是没有用的。

积极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当然有它的作用,如果你只是早晨起来有点丧,做出微笑的表情可能真的会让你开心起来;但如果你已经陷入痛苦的情绪,去看到自己的痛苦,去倾诉,去理解自己发生了什么,才是真正该做的事。

你已经很辛苦了,没必要花那么多精力微笑,只是让别人觉得你还好。

当微笑成为一个随处可见的社交符号,我更希望你能拥有越来越多的杜乡式笑容( Duchenne Smile):笑意漾开在眼角,内心放松而充盈,不怕被拆穿,你知道你是真的快乐。

其他时候,不笑,也挺好。

reference:

There are 19 types of smile but only six are for happiness - BBC Future

Science of Smiling | Types of Smiles | Paul Ekman

Matsumoto, David,Willingham, Bob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Vol 96(1), Jan 2009, 1-10

Coles, N. A., Larsen, J. T., & Lench, H. C. (2019). A meta-analysis of the facial feedback literature: Effects of facial feedback on emotional experience are small and variable. Psychological Bulletin, 145(6), 610–651.

Strack, F., Martin, L. L., & Stepper, S. (1988). Inhibiting and facilitating conditions of the human smile: A nonobtrusive test of the facial feedback hypothesis.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54(5), 768–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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