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造物文化的尺度之变

传统造物文化的尺度之变

林弘毅（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艺术史论系博士研究生）

中国传统造物文化的一大特性是“适用性”，其核心即“以人为中心”。古人起居生活中的坐具、饮具等造物都符合人的尺度，并有着严格的制造规范。但这一尺寸随着人们起居方式的变迁而改变，这在古代中国家具设计的发展上可见一斑：人们在唐代以前习惯“席地而坐”，家具只能低型化出现，坐具极少；而唐代以后，人们逐渐改为“垂足而坐”，高型化的家具开始流行—新的起居方式带来了新的需求，家具设计也会随之发展。

伍妍《匠心织梦——竹生林语家具系列》桌椅组合 2017—2018

明式家具是中国家具史上的巅峰，以材料精良、装饰古雅、造型洗练、尺度合宜而著称，尤以苏作明式家具最为闻名。在苏作家具中，适用性原则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苏作明式家具的椅背线条处理符合人体工学要求，体现了对舒适度的极致追求，即便采用坚硬木材，仍然能让人感到舒适。随着时代的变化，现代人的起居方式发生了很大转变—坐的时间大大增加，因此沙发等西方家具的传入改变了中国人对舒适度的认知。由于人的尺度发生了变化，现代的苏作家具也都顺应时代潮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王华《苏作新明式家具》，染料紫檀，布艺软包，2018

在“中国艺术新视界2019·工用致美”——国家艺术基金青年艺术创作人才工艺美术作品专题展中王华的作品《苏作新明式家具》就很好地满足了现代人的尺度追求：首先是现代人的舒适尺度——作者将软垫大量应用于紫檀木质的苏作家具之上，极大地增添了家具的舒适程度，即使久坐其上也不会有明显的疲劳感，符合现代人的起居变化；现代人往往居住在较高楼层，住所变更也更为频繁，家具的质量尺度也发生了变化—更为轻质、便于挪动与搬运的家具显然更符合现代人的需求。为应对这一需求，作者强调减重化处理，选用空气纤维坐垫来减轻家具重量，对传统家具的线型进行重塑，加大镂空装饰比例，使得原本厚重的家具尺度变得轻盈。

秦文婕《谦者·礼遇》让礼椅、得礼椅 美国红榉 110cm×55cm×85cm 2017—2018

《苏作新明式家具》在承载中国传统家具文化方面也开辟了新的路径，“新中式”无疑是吸纳传统文化附加值的典范。但“新中式”是在现代家具基础上增添传统元素，往往都是批量化生产，这种生产方式脱离了传统家具的创造语境。《苏作新明式家具》与之相反，依托手工艺制作原则，根据时代变化做出继承与创新，但这种创新是基于对传统的继承—新明式家具在款型、结构、线脚和雕花等方面依然体现出明式家具的古朴大方以及雅致自然的品位。

本文节选自《画外音 : 国家艺术基金2019年度成果运用作品评论集. 美术卷》， 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