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追踪》：案子破了，但心头依然沉重

注：本文有所剧透

超前点播看完《迷雾追踪》，默默打开豆瓣，多加了一颗星。这部24集的悬疑剧总共讲述了两个案件，每12集一个案件。看完第一个案件觉得尚可，第二个案件力道更足一些；而当两个案件成为一个整体时，整部剧的立意也比较充分地凸显出来，剧集带给观众的后劲慢慢释放。自编自导的80后导演余庆，有点东西。

《迷雾追踪》海报

刚刚过去的2020年是悬疑剧大爆发的一个年份。《迷雾追踪》跟它们相比，有着更强烈的写实感。剧中所刻画的四线小城市的公安局刑警支队的警察，更符合现实生活中基层民警的形象。此前悬疑剧中的刑警几乎都是中青年，《迷雾追踪》里则是老中青的警察都有。很少有编剧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并且，这部剧里的刑警，都不是神探，在警匪之间的猫抓老鼠游戏中，他们几乎没怎么占据过上风。这也很不符合警匪悬疑剧的普遍设定。一般悬疑剧里，警察的角色都是高智商、具有超强推理能力、关键时刻碾压匪徒。观众虽然很喜欢看高手对决，但出于邪不压正的朴素正义感，观众期待的是警方胜过匪徒，这样才会有大快人心的爽感。

如果观众是抱着爽剧心态来看《迷雾追踪》，那一定会失望而归。蒋勤勤饰演的刑警队长林雨虹，不仅没有主角光环笼罩，甚至做的一些决策也让观众诟病“不厉害”。比如当匪徒绑架了女孩，警方赶去拯救女孩的路上，林雨虹给匪徒打了电话，让他回头是岸。但匪徒还是把女孩杀害了。她那通电话会不会加速匪徒行凶？第二个案件，匪徒绑架小男孩，并故意制造小男孩已被毁尸灭迹的假象，但警察查出小男孩还活着，为了让匪徒现身，林雨虹做的决定是向媒体公布小男孩还活着的消息。这一举措相当危险：绑匪会不会因此撕票？

林雨虹（蒋勤勤 饰）

刑警也需要冒险，刑警也可能会犯错——《迷雾追踪》对此不避讳、不美化。现实中没有那么多神探，没有那么多灵光乍现的发现，也没有那么多神来之笔的推理，靠的只能是警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排查、走访，把疑点一个个排除，让案件的挖掘一点点推进，最后真相才显山露水。

周游饰演刑警赵伟

编剧很有耐心，两个案件都是剧情走了四分之三，才发现真正的凶手，而对凶手的围捕又常常扑空。等到最终谜底揭晓时，观众积累的那种沉闷情绪瞬间转化为沉重。《迷雾追踪》更偏向于社会派推理，相较于你来我往的警匪智斗，它更着力探究的是：人们缘何犯罪？其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社会化因子？

第一个案件，是一个父亲的复仇。在这个四线小城市举办的选秀节目中，许诺让获胜的女孩到大城市发展。女孩们都想抓住这难得的出头机会。可眼看胜利就要属于其中最出挑的胡怡婷了，其他四个女孩因妒生恨，她们下药给胡依婷拍不雅照，想以此逼迫胡怡婷退赛，胡怡婷也因此遭到强奸。深受伤害的胡依婷跳江自杀。选秀节目停办，警方调查案件时女孩们避之不及，没有人愿意说出真相。

想要复仇的父亲

无比荒谬的是，这个选秀节目亦是一场骗局，只不过是为了给当地的猪饲料厂打广告。追梦的女孩们耗费巨资没有退路，可前路却是海市辰楼。被相中的女孩也不过是当地商业大佬们的玩物。

最心爱的女儿被毁了，有钱有势的人掩盖了真相，绝望的父亲想以一己之力复仇，还女儿清白，把丑陋的真相公诸于众。

但复仇的父亲死于疾病，他想揭示的真相依然湮灭。新闻报道中，他只不过是一个心理有病的变态杀人狂，也没有人关心他女儿曾经的冤屈。

新闻报道中的真相只是冰山一角

第二个案件，是一个表哥的保护。袁晓东也曾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作为一个留守儿童，他遭遇校园混混的霸凌，不得不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从此走上人生歧路。一次意外“杀人”后，袁晓东幡然醒悟，他想要换一个活法，过上正常的人生。当他发现自己疼爱的小表弟——五岁的杨阳似乎正在重复着自己昔日的命运轨迹时，他萌生出拯救杨阳的想法。正是因为他曾在堕落的地狱浸泡过，他才那么强烈地渴望自我救赎与救赎表弟。

袁晓东的要求并不算高，他只希望给杨阳找一个幸福一点的家庭，让杨阳在新父母的爱与陪伴下长大。他带走杨阳，制造杨阳已经死亡的假象，他不惜以自己的毁灭，让杨阳的人生换一个活法。

他用枪对准自己。警方找到杨阳。这时杨阳在新的爸爸妈妈的陪伴下，在游乐园快乐地玩耍。杨阳被重新带回原来的家。几天后林雨虹去了一趟杨阳家，杨阳的母亲又外出打工了，杨阳孤独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突然转过身子认真问了林雨虹一句，“你知道我表哥搬去哪儿了吗？”

林雨虹怔住。她迅速“逃离”了杨阳家。在迷雾里，她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忍不住哽咽泪流。她擦干泪水，努力地想要看清方向……

这是一个高明的结尾，观众也跟林雨虹一样，揪心、矛盾、惆怅。袁晓东做的一切都是法律不允许的，但从杨阳的角度出发，袁晓东给了他最好的守护。游乐园的快乐，不是比孤独地看电视好吗？可袁晓东死了，杨阳连表哥的守护也失去了。

怎样才是对孩子好

《迷雾追踪》在沉重中抵达了深度。虽然剧本中有不合理的地方，灰蒙蒙的画面太影响观感，美学手法也过于单一，但还是得承认，剧集所做的反思并不逊色于去年任何一部悬疑剧集。案件看起来都破了，但犯罪的社会性诱因仍然存在。

林雨虹在迷雾中看不清方向，观众又何尝有最优解？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