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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中国的钢琴诗人傅聪永远离开了我们
当地时间12月28日,钢琴家傅聪因感染新冠病毒在英国去世,享年86岁。阿格里奇基金会转发了傅聪离世的消息:我们将永远记住他,他是一位具有伟大人格的伟大音乐家。
阿格里奇基金会转发了傅聪离世的消息
1985年5月9日傅聪于上海音乐厅举行肖邦作品音乐会,半场是独奏曲目,另外半场是他与陈燮阳指挥的上交合作肖邦《第二钢琴协奏曲》。
钢琴家傅聪被誉为“中国的肖邦”,也被誉为“中国的钢琴诗人”。年轻时,他在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上一战成名,他对肖邦作品的权威演绎举世公认,“他的肖邦,是最真挚、最诗意、最纯洁动人的。”钢琴家李民铎评价。
肖邦成了傅聪最重要的标签,然而,他的艺术成就绝不仅限于肖邦。
傅聪1934年出生于上海。他从小对音乐的感受力特别强,父亲傅雷感觉他在这方面有潜质,也许能有所发展,就让他学了钢琴。
幼年时的傅聪曾师从上海工部局乐队(上海交响乐团前身)指挥家、钢琴家梅百器。1954年8月,傅聪受中国政府派遣,赴波兰留学。
1955年,第五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在波兰华沙举行。作为唯一的中国选手,傅聪经过三轮比拼获得三等奖,并获《玛祖卡》演奏优秀奖,成为第一个在国际性钢琴比赛中获奖的新中国的音乐家。也是从这一届开始,“肖赛”在中国钢琴学习者心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肖邦写过大量的、闪耀着特异光彩的《玛祖卡》,不同于他那些戏剧性、悲剧性成分的创作,他的《玛祖卡》被认为 “最具波兰泥土的芳香”。傅聪斩获《玛祖卡》演奏优秀奖,意味着他对肖邦作品的诠释,得到了很多肖邦专家、前辈大师们的肯定。
“在他之前,这个奖从来没有授给过斯拉夫体系以外的钢琴家。肖邦所有作品里面,《玛祖卡》是最有民族性格的,当时很多评委都说,他弹《玛祖卡》比波兰人还波兰人。”乐评人李严欢形容,“他把每一首《玛祖卡》都弹成了高度艺术化的精品,将肖邦音乐里的舞蹈性和诗一般的意境完美结合。”
1982年12月6日傅聪于上海音乐厅,与曹鹏指挥的上海交响乐团合作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
1950年代末,傅聪离开波兰,开始长居英国伦敦,1979年首次回国。
1980年代国门大开,傅聪常常回国演出和讲学,回上海演出基本都在上海音乐厅。1998年10月,上海大剧院落成不久,傅聪与德国柏林广播交响乐团合演了莫扎特《第二十钢琴协奏曲》及肖邦作品。2001年,为纪念傅雷夫妇逝世35周年,傅聪在上海音乐厅举行了钢琴独奏音乐会。2006-2009年,他几乎每年都会登台上海音乐厅。
人们最早把傅聪称为“中国的肖邦”“中国的钢琴诗人”,然而,他的视野并不局限于肖邦。从巴洛克时期的斯卡拉蒂,到古典时期的莫扎特,再到浪漫派的舒伯特、印象派的德彪西,都在他擅演的范畴。
“我没有说不爱肖邦,但我是音乐的奴隶,我希望给人们带来的不只是肖邦这一个瑰宝,我还想做得更多。”傅聪说,“作曲家有所不同,每个人都有独创的个性;而对于演奏家来说,他们在弹奏作曲家的作品时,也是二次创作的过程,一定要有很多很多灵魂,去把很多很多音乐家的灵魂再现出来。”
“他非常喜欢莫扎特,他对莫扎特作品的解读,和他演绎肖邦作品的地位是一样的。”李严欢记得,1998年以后,傅聪在上海的公开演出里,只弹过四首钢琴协奏曲,且均为莫扎特作品。他曾说,“能够进入莫扎特协奏曲的‘世界’,就是真正进入了莫扎特的‘世界’,因为它真正代表了莫扎特。”
“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很‘歌剧化’,里面有很多不同的音乐主题,就像歌剧里不同性格的人物,你听他弹那些主题,仿佛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物出现在你面前,都被他演活了呀!像是莫扎特歌剧的一种索引。”
李严欢回忆,有一回上大师课,傅聪示范了莫扎特《第十八钢琴协奏曲》,仅仅是第一乐章开始那几小节,他的演奏已将莫扎特时而戏谑、时而又故作深沉的情绪变化,生动地、丰富地展现出来。
“当时他之所以示范这个部分,就是为了说明莫扎特音乐中的情绪变化之快,几秒钟,可能就会从‘笑嘻嘻’变成‘哭丧着脸’。” 李严欢说,这两个词,傅聪其实都是用上海话——“什特嘻嘻”和“哭出乌拉”讲的。
上课时,老派的傅聪经常会蹦出一些老派的上海话来,比如“寿头刮气”,也就是“傻乎乎”,他还管“大拇指”叫“大指拇”,也是沪普。
他还常常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这首,你们有没有听过玛塔弹?”玛塔便是玛塔·阿格里奇,傅聪与这位钢琴“女祭司”相识多年,不仅艺术上彼此敬重,私下里也是交往密切的知己。
1988年,第十三届《上海之春》音乐会上,傅聪举行钢琴独奏音乐会。
得益于中国文化艺术的深厚积淀,傅聪常以中国传统的哲学、伦理、诗词和美术等方面的理论观点和艺术表现方法,去理解和解释欧洲音乐家的作品。
他曾说,贾宝玉加孙悟空,就是莫扎特:一来,莫扎特是赤子之心,他的音乐里有一种博爱,有一种大慈大悲,这一点和贾宝玉是一样的;二来,他千变万化,你给莫扎特一个主题,他就能编,要怎么编就怎么编,而且马上就编,这个本领就是孙悟空的本领了!而且他非常俏皮,他的幽默充满了温柔,有一种童真。
“莫扎特的音乐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平易近人,可是它里头有无限的想象,充满了诗意。所以我说莫扎特是‘中国的’,他跟中国人的文化有一种内在的联系,中国人应该比任何民族更懂得莫札特!”他说。
和学生聊到德彪西的音乐时,傅聪指着墙上黄宾虹的梅花图说,“德彪西的音乐跟中国的画一样都是讲究意境的,画家虽然画的是梅,但传达的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内容,与更高深的意境有关,德彪西的音乐也是这样,如果理解为只是为了描绘标题中的景致,那就是一种肤浅的理解方式了。”
晚年时期,傅聪又开始迷恋海顿。
2009年5月,为纪念海顿逝世200周年,傅聪在上海音乐厅献演了整场海顿作品,并将海顿称为“音乐家中的音乐家”。
傅聪认为,海顿拥有很高的智慧和境界,“跟土地很接近,很质朴,不像莫扎特的作品那样一听马上就有感受,也不像肖邦的作品那样在旋律上很有特点,你要是体会出他音乐深处的奥秘,也是非常有意思的。音乐家里恐怕没有人比海顿更懂得幽默,莫扎特的幽默是笑中含泪的,而海顿是真正的幽默。他是个老顽童,一直到老年童心都还在,天真无邪。”
带过几届大师班后,傅聪甚至认为,看一个学生的音乐才能,就看他弹海顿的奏鸣曲,“你可以马上看出这个孩子的想像力,以及对音乐直感的能力,或者是理解到什么程度。”若想将海顿的奏鸣曲演好,“一方面是理解,一方面是想象。”
“他不喜欢勃拉姆斯,他说,舒曼的疯是真疯啊,勃拉姆斯的疯呢是装出来的,也有一点受他父亲影响。”李严欢说,傅聪对很多钢琴家喜欢的李斯特、拉赫玛尼诺夫,也不太感冒。
早年,傅聪和上海交响乐团多次合作,“2013年曾邀请他独奏,想再续前缘,后来取消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上海交响乐团团长周平说。
从2005年到2014年,傅聪曾经数度登台上海东方艺术中心。2014年11月15日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傅聪和乐迷们共庆80岁生日,这也是他在上海的最后一场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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