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弹专家2》：继承传统，认真地娱乐一下

《拆弹专家2》最近的口碑吹爆了。

作为纯正港产风格的动作片，虽然导演邱礼涛加主演刘德华的组合，2019年暑期已凭借《扫毒2：天地对决》拿下12亿元票房，却没能赢得观众的更多好评。从现在发展趋势来看，不仅本片最终票房会超过12亿，评价也会好不少，大约相当于2018年国庆档那部港产片《无双》获得的赞誉。

要知道本片前作《拆弹专家》豆瓣评分只有11万人评出了6.3，对比《无双》的优秀，则是8万人评出了8.1分。《拆弹专家2》落点如果接近后者，那么这个结果，恐怕大幅超过不少观众，甚至制作人员的期望。

其实按照资料来说，《拆弹专家2》是2019年3月至5月间拍摄完成的。算上制作后期特效的时间，一般应该在今年暑期档头里上映，大致就接近前作2017年的上映时间。然而因为去年年末开始的疫情影响，影片推迟到这个没什么同类大片竞争的贺岁档，甚至这一整年都没什么像样的现实背景动作片能进入观众视野，反而捂了半年之后瓜更甜了。成为独霸市场的焦点，这是一件让人意外的惊喜。

《无双》可以算是之前五年内最好的港片动作片。《拆弹专家2》似乎也有这样的发展趋势。

这些背景，都验证了《拆弹专家2》的成功更像是一件事先没有张扬过的意外。对于电影人来说，虽然每一部影片漫长的拍摄期，每日每时都是一样用心工作，但哪部作品能大火，这事谁也不知道。很难说导演邱礼涛这次为影片注入了什么魔法，只能说幸运落到了《拆弹专家2》身上。

说“幸运”，并没有贬低主创们的努力。只是那些让观众惊喜的因素——比如连续不断的大场面，节奏紧凑的故事发展，人物不断翻转的悬念——其实在前作或其他港片中已具备了类似风格。《拆弹专家2》并没有那么多了不起的原创因素，也没有什么政治隐喻或影射时事的野心，只是娱乐化上做得更好了一些吧。有时质量略微差一点，口碑上就会差开天地之别。当然这许多的“一点”要做好也并不容易。本片虽然谈不上完美无缺，但有些“点”还是做到位了。

以下要开始剧透了

以下要开始剧透了

其实即使前作口碑不佳，至少商业上成功了，才会有这部续作。虽然故事和人物和之前已经毫无关系，但影片在创作伊始，还是有不少对前作继承和“致敬”的部分。比如开头两场戏，一场解救手握手雷的女市民，一场是和搭档同时剪线才能拆弹，都是cue了一下前作中拆弹专家工作的关键情节。包括后面还有一场刘青云的广场拆弹戏，也是前作类似的。不管观众是否记得，这至少是创作者自己设置的“前情回顾”。

当拆弹专家潘乘风遇到意外，被警队勒令调去文职，则开始进入到本片人物动机的核心铺排。警员和警队的矛盾，无论是否改变了主角立场，其实在中外哪类枪战片中，只要主角是警察，都会有这样一条线索。没有上级领导的冲突和压力，当然就无法凸显主角的高大和孤独。这都算不上太新奇。

《拆弹专家2》剧照

有趣的是这部分矛盾和冲突，是影片后置情节通过回忆才逐步展示的。虽然观众之前多半也能猜到少了条腿的主角，无论多么积极乐观努力复健，也不可能那么容易二度上岗，但这种情节时空上的跳跃，还是增加了一些娱乐的新奇感。

此处开始优先插入的情节是什么呢？

是属于动作片的真正核心——动作序列。

《拆弹专家2》剧照

“拆弹专家”这个身份设置，其实是有些反动作片常规的。虽然“大片需要大爆炸”——“大爆炸需要大炸弹”——“破坏大炸弹需要拆弹专家”，这条逻辑看上去很顺理成章，但是“拆弹”这个动作，电影中表现出来，往往只是紧张有余，而刺激不足。在前作中，“拆弹专家”刘德华在情节上实际还兼任了“谈判专家”，“武装突击手”等多种警务职务。动作越多，越会让观众觉得“主角也太神了吧”。可缺少这些变化，只去拆各种炸弹，“动作”又会很难看。

这次影片编剧给“拆弹专家”设计了一个不得不“动作”的理由——被警方不断追逃的身份。本作专属的有趣设定也慢慢凸显了——一个拆弹专家，也必然是个顶尖的“制弹专家”。如果他成了恐怖分子，谁又能去拆他制作的炸弹呢？

《拆弹专家2》剧照

香港警匪电影有两个传家宝：一个叫“兄弟反目”，一个叫“卧底与反卧底”。这两个因素都是香港警匪片所特有的。前者在吴宇森那里达到顶峰，后者在《无间道》系列中发扬光大。其实这两个内核也是一回事：“反目”、“卧底”，都是对帮派文化的背叛，而背叛背后，是主角道义利益与正邪身份的内在冲突。

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这种冲突在影片中就开始了。那时的影评人有时就会谈及“香港独特的地缘政治背景”，“97前后的移民复杂心态”等等影响了电影人的创作。现在这样的情节，可能还会让观众联想到一些现实的社会冲突。其实作为主创来说，都没那么高深的影射，只是自觉或不自觉地继承了香港电影的一些传统。前作中主角一开始也是一个卧底，这次无非卧底得更复杂了一些而已。作为娱乐片来说，现在全球坏人主要还是“恐怖分子”，再过两年的枪战片，更多就是“传播病毒”了。还是娱乐，不用对号入座想太多。

《拆弹专家2》剧照

这次的“卧底”设置，让主角的动作戏和文戏都变得更为复杂，更好看了。“动作戏”，加上了人物追逃和打斗过程；作为“文戏”，则始终有一种“我的身份别曝光”的紧张感。无论是酒店或是医院，即使不需要大爆炸的刺激场面，这些戏也变得更为紧凑。

而另一个新增的“失忆”设定，也让观众和主角一样，对未来的剧情走向感到扑朔迷离。刘德华对于自己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或是“我想做好人可警队却不要我”的正义感冲突，让人不自觉勾连起“无间道”系列的剧情和人物矛盾。加上主角与前女友、前战友的感情羁绊，与恐怖组织首脑的复杂渊源，这些情感纠结都在不断使剧情展开一些新的冲突点。

简单来说就是“很娱乐很热闹”。

《拆弹专家2》剧照

当然这些“热闹”，可能还可以变得更好看。比如刘德华对自己身份的怀疑，是突然之间别人就告诉他了，他自己也全盘接受了，你说我是好是坏我都相信。是否有个具体探查和追踪的过程会更好些呢？想起《无间道》中两个卧底在电影院中跑来跑去，都想看清对方的脸，就是个极有意思的段落。

《拆弹专家2》在这些情节方面，还显得很直白。编导展现的是最直接的事件结果，而不是“探寻和发现真相”的这个过程。也许邱礼涛导演一贯的风格，就是喜欢那种很干脆利落的冲突，暴力也是，之前的一些恐怖片也是。似乎也不能苛求导演太多。这就导致有的情节点上，比如最后炸弹计划的出现，又是属于“我就全盘告诉你了你自己体会一下吧”，明显对人物的情感冲击还强度不够，但至少情节上观众明白了人物内心是有冲击的。

《拆弹专家2》剧照

影片最后就是一连串的动作场面收尾了。这次的动作戏设计了两条线，一方面拆弹，另一面特警突击，平行动作增加刺激感。其中也夹杂着群众的慌乱的大环境场面，对城市冲击的CG特效，以及人物情感上牺牲的冲击。快速的剪辑节奏和各种热闹的冲突叠加，使得这些场面集合起来，整体属于动作片中的上乘设计。

《拆弹专家2》剧照

要说本片多么完美无缺，那算尬吹了。但至少整体的“娱乐感”是认真的，情节的紧凑让人目不暇接。较真来说，影片的缺陷大概属于“外在”和“内在”的某种区别。

有些电影会更细致地塑造人物的内心矛盾，强化表演，这样观众的代入感会更深，主角的英雄主义形象就会更为高大。本片我们情节上都能看到，但是不太会为人物真正感到担心和痛心。你想再看到一部《无间道》吗？多半不可能了，现在对于警队矛盾和敌人情义的描写，某种程度上也要符合“中国主流商业电影”的逻辑。所以我们唯一能够强化的情感走向，就是主角的“牺牲”。

对于两部《拆弹专家》来说，你也可以认为这是香港警队的某种宣传片——警员们基本都是完美无缺的高大形象，顶多就脾气有点急躁——再想想《无间道》中的警队环境吧，明争暗斗相互算计可不少呢。

有时太完美了，就会显得很无趣。这都不是编导演们能够决定的。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