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手是机器，这场棋局还有“魂”吗?

“神之一手”（也就是某一手精妙的棋，足以锁定胜局或者扭转局势）是所有围棋棋手的毕生追求，这是电视剧《棋魂》描述的围棋世界。主人公之一的“褚嬴”存在了千年就是为了寻找“神之一手”。

但是真实世界已经相比于这部根据1999年日本漫画改编的故事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2016年，电脑系统AlphaGo借助google研究员黄士杰之手击败了当时世界最强围棋棋手之一的李世石，成为第一个不借助让子击败围棋职业九段棋手的电脑围棋程序。次年，完全不利用人类数据进行训练的AlphaGo Zero又战胜了中国棋手柯洁。

“神之一手”已经变成了一个计算机能够求解的概率问题。

围棋的情怀被冰冷的机器算法消解，我们如何看待人类智力终将被计算机超越这件事。

01 Game Start

棋类游戏自古便是统治阶级的最爱，尤其围棋作为贵族运动，一直以来是中国的君子们必须掌握的“琴棋书画”技能之一，“棋品即人品”，围棋的水平和对弈中展现的性格往往影响到士人的声望与仕途。

唐玄宗时期在翰林院设立“棋待诏”，自此，优秀的围棋棋手一直是国家的公职人员之一。

宋代《棋说》中写到，“棋之道，在乎恬默，而取舍为急，仁则能全，义则能守，礼则能变，智则能兼，信则能克，君子如斯者，庶几可以言棋矣。”

围棋总是与性情、治国、军事等等大的概念关联在一起，远远超过了一项游戏或者运动本身。

到了近现代，虽然各种娱乐方式盛行，东亚三国为了奖励优秀的棋手依然给予了足够的资源。尤其日本针对本土棋手的几项比赛冠军奖金突破了200万。

无独有偶，在西方，国际象棋也一直是上层社会最喜爱的运动之一。而且在国内《棋魂》热播的同时，世界上最大的流媒体平台Netflix也上线了一部与国际象棋相关的剧集——《后翼弃兵》，展现了冷战时期美国的国际象棋界的故事。

但是，棋类运动渐渐的褪去了部分人们赋予它的意义，不仅因为人们身处一个“娱乐至死”的年代，也因为计算机的出现让落子不再神圣而只是一行行的算法。

02 Game Over

国际象棋被计算机攻克要比围棋早得多。

早在AlphaGo出现之前20年，一台叫深蓝的计算机被IBM的一群工程师创造出来，想要挑战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帕洛夫。

其时，卡斯帕洛夫刚刚创立了自己的职业棋协与原有的国际棋联分庭抗礼，可以说，如日中天的卡斯帕洛夫代表了大半个国际象棋界。

1996年初，深蓝第一次挑战以2-4落败。然而，一年之后，1997年5月11日，经过改进的深蓝电脑以3.5-2.5（六局比赛出现两次平局）击败了卡斯帕洛夫。

阴谋论者声称整件事是IBM为了股价上涨而一手炮制的假新闻。但是今天来看，事件的真假已经无关紧要，计算机的计算力提升已经肉眼可见的改变了这个世界。

之所以国际象棋更容易被计算机掌握，主要是游戏的复杂度决定的。

一项棋类游戏的棋牌可以决定计算的空间复杂度，棋盘越大，复杂度也就越大。另一方面，游戏本身的规则会影响到游戏的复杂度。

比如五子棋是在15×15的棋盘上进行，所以空间复杂度很高，但是因为五子棋的规则简单，每步棋的选择很少，所以游戏复杂度并不高。

围棋的游戏复杂度远远超过了其他主要的棋类游戏。但不管是哪一种棋类，计算量都是巨大的。

对于人类棋手来说，其实并不会有这么大的计算量，因为具体棋局中可能出现的下一步棋是有限的。棋手一方面根据目前的局势计算出多步之后可能的结果，另一方面，记忆大量的棋谱也可以大幅减少计算量。

以前的计算机只能用遍历所有可能性的方式下棋，计算量接近游戏复杂度，只能预知少数的步数。近年来，深度学习和模式匹配等技术的发展，计算机也能找出有限的可能性，并重点计算这些可能性之后的棋局状态，计算量就大大减少，也就能计算更多的步数之后的棋局状态。

所以当AlphaGo出现并战胜了两位围棋世界冠军之后，似乎人类在智力游戏上已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了。

AlphaGo战胜了两位围棋世界冠军后宣布退役，但是，无数利用相似技术的围棋人工智能系统不断出现。人类的智力竞赛渐渐的变味了。

03 After Game

今年11月20日，韩国职业棋坛年龄最小、被誉为“天才围棋少女”的金恩持因比赛中使用AI进行作弊，被韩国棋院做出了“吊销棋手资格一年”的处罚。这已经不是韩国棋坛第一次发现有棋手使用AI进行作弊。

AI的出现搅动了人类的围棋圈。

作为曾经韩国顶尖的女子棋手，李夏辰目前在美国担任软件工程师的岗位。对于围棋和AI都足够了解的她在Medium的文章中写了AlphaGo出现之后围棋圈的现状。

她认为曾经的围棋棋手都类似于僧侣一般的存在，他们追求“神之一手”，追求围棋的最高境界。但现在，如果想要提高围棋的水平，只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电脑。

中国最著名的围棋棋手柯洁用637场围棋比赛把自己的等级分（用来衡量棋手的积分）提升到3756.09。而一个叫Leela Zero的系统的等级分已经达到16000分以上。

图片来源：Leela Zero 官网

但是，柯洁今年23岁，这个叫Leela Zero的系统只有三岁。

价值观的改变劝退了很多棋手。2019年11月，李世石宣布退役，他表示自己已经没有了作为围棋棋手的使命感，这正是自己退役的最大的理由。

另一方面，李夏辰也认为围棋更加像一项运动了，像其他任何一项运动一样，人类无法战胜机器甚至是一些动物，但是人类在于彼此和自己的竞争中收获了快乐和感动。

对于新一届进入了各地棋院的棋手们来说，使用AI进行训练已不再是什么新鲜事。不管是打谱还是指导棋（教学性质的对弈，高等级的棋手一般经常露出破绽来提示学生），棋手们都能在计算机的指导下进行。

在对战柯洁时，AlphaGo使出了叫做“点三三”的开局，曾经引发一众质疑。之后琢磨出其中妙处的柯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许正如现代奥林匹克之父说的，对人生而言，重要的绝不是凯旋，而是战斗。

数有范工作室

数据编辑 | 三只猴

可视化设计 | 按住拉

版面 | 苍耳 责编 | 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