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者丨北京刑警徐方芳：与警犬为伴15年，训犬是一生所爱

“哎！好狗！好狗！”徐方芳搂着她的马犬“宝音”激动地大喊。在徐方芳的训导下，宝音刚刚漂亮地完成了一次物证搜索课目训练。

徐方芳是北京市公安局刑侦总队的一名警察，负责警犬的技术训练和实战使用。一岁多的宝音是她职业生涯中训导的第六只警犬。如今，徐方芳正带着宝音在北京通州区的一处基地内进行封闭培训，已经三个月没回过家了。

徐方芳说，她早已习惯在外执行任务的“漂泊”日子。日常里，除了类似的封闭培训，一些大型的安保任务也会要求提前几十天封闭集结，她曾有过连续六个月没回家的经历。“我爸之前跟我开玩笑说，养了三十多年的闺女‘丢’了。”徐方芳笑言。在她眼中，警犬是战友，也是亲人。

虽然徐方芳年仅36岁，但从事训犬工作已经15年了，也已经成为全国最出色的警犬训导员之一。2018年，徐方芳夺得了第五届全国警犬技术比赛搜毒科目冠军，这项四年一届的赛事，代表了业内的最高水平，徐方芳也因此荣获个人二等功荣誉。在实战中，她完成多次大型安保任务，为各类刑事案件破获提供大量可靠证据线索。

“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工作。”徐方芳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她是真心喜爱与警犬在一起的时光，训犬工作是她一生都会热爱的事业，她也会为之不懈奋斗。

徐方芳和警犬宝音在参加集训任务    澎湃新闻记者 戴越摄

遇到“真爱”

虽然是个女孩，但徐方芳从小就有一个当刑警的梦想，“我小时候就觉得，刑警这个职业，是最能在别人危难的时刻，给人提供帮助的。” 填报高考志愿时，她没有犹豫，选择了北京警察学院的刑事侦查专业。

警校毕业后，她面临着具体警种的选择。父母想让她做户籍警。“有个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晒不着的，小姑娘做个户籍警挺好。”徐方芳笑言，父母当时就是想让她去个“有办公室”的单位，“可是我实在是个坐不住的人”。

她没有听从父母的建议，徐方芳被分派到了警犬队。那时的徐方芳对于警犬训练一无所知，自己连宠物狗都没有养过。“以前只听说过有警犬，但是从来不知道警犬队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更没接触过。”

徐方芳告诉澎湃新闻，她当时的第一志愿是去参与重案侦查，但如今回想起来，这个在当时事与愿违的结果，却成为了最好的安排，“我觉得这就是缘分吧”。从那时起，徐方芳成为了一名警犬训导员，以另一种方式参与刑侦破案工作。

徐方芳训导的第一条警犬叫巍巍，是一条褐色斑纹的史宾格犬。徐方芳还记得，当时她作为新人警察到南京警犬研究所参加入职培训，犬房里几十只警犬中，她一眼就看上了巍巍。而在后期的抽签配发中，徐方芳正好抽中了巍巍。

就此，巍巍陪伴徐方芳开启了它的训导员生涯。2005年10月在南京举办的第十届全国运动会，是徐方芳第一次和巍巍执行勤务。他们负责在会场外围进行安检、备勤工作。从预演到开幕式，徐方芳和巍巍每天工作长达十几个小时，最终圆满地完成了第一次任务。

让徐方芳最难忘的是2008年，她和巍巍一起执行北京奥运会的安保任务。8月份正是北京最炎热的时候，她和巍巍在王府井地区进行往来车辆排查。酷暑给本就高强度的工作增添了挑战。“气温高，车开过来的时候表面是很烫的。”徐方芳记得，有时候巍巍的鼻子会被烫得冒起白烟，但仍然不吭一声地继续执行任务。“从那个时候我意识到，狗能坚持完成这项工作，真的完全是为了我。”

十几年间，徐方芳和巍巍完成了大大小小任务无数件。在2014年全国第四届警犬技术比赛中，徐方芳还带巍巍参加了比赛，并获得搜毒科目比赛第11名的好成绩。

按照常规，警犬在六到七岁时候就可以逐渐退役，训导员可以为它办理退役手续，警犬队会安排照顾，直到它终老。但徐方芳从未给巍巍办理过退役，“我就是想亲自照顾它”。2019年，陪伴了徐方芳近14年的巍巍离去。时至今日，徐方芳的微信头像还是巍巍的照片，她的床头放着与巍巍的合照。

徐方芳的第一只警犬巍巍，徐方芳一直用它作为微信头像。 受访者供图

给自己定规矩：不淘汰犬

在徐方芳十几年的职业生涯中，她一共训导过6只警犬。她告诉澎湃新闻，她给自己立下过一个规矩，不淘汰犬。“只要是到我手上的犬，我一定会对它负责到底。”她认为，只要训导员能做到不抛弃，不放弃，每一条警犬都有属于自己的特长。

警犬“璎珞”是徐方芳带的第一个“小姑娘”，领回来时才几个月大。等璎珞到了能训练的年纪，却出了问题。“我就发现它一出来活动腿就瘸，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趴着绝不坐着。”起初，徐方芳还以为是小狗偷懒，但她很快意识到，璎珞生病了。

经过医生检查，璎珞患有全身骨炎，没有爆发力，没有运动能力，基本的训练都无法做到，更达不到出勤执行任务的能力。徐方芳没有放弃璎珞。“我当时就问医生，我问这个病能治吗？”医生坦言，有可能永远无法康复。

“治！只要有可能，就给它治。”徐方芳定期带领璎珞前去治疗，每天按时喂药，这一坚持就是两年时间。功夫不负有心人，璎珞在两岁多的时候痊愈了。现在的璎珞，已经是一名血迹搜寻“高手”，多次为办案立下战功。

除了璎珞，“十天”也是一只在徐方芳坚持训导下实现“逆袭”的警犬。徐方芳还记得2011年时十天刚入训时的样子。它就像一只宠物狗，只喜欢晒太阳、玩玩具球，在训练场上一动不动……“我发出的指令它从来不听，要求它搜违禁品，它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胆子又非常小。”徐方芳尝试了各种训练方法，都无济于事，有人建议徐方芳把十天淘汰，但被她拒绝，“我当时已经做好自己养它一辈子的打算”。

将近五年时间里，十天每天过着宠物狗般的生活。直到一次培训活动，原本要去培训的璎珞因为发情不能参加，徐方芳临时把十天带去，但结果让她大吃一惊。长了几岁，“十天”无论是胆量还是服从性都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而且徐方芳发现，“十天”的嗅觉极为灵敏，在搜毒方面十分擅长。“一般的警犬搜毒需要靠近目标嗅探，但是‘十天’能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嗅探到毒品的味源。”从此，徐方芳有针对性地训练十天的搜毒能力。

2018年10月，徐方芳带领警犬十天参加第五届全国警犬技术比赛搜毒科目比赛，一路过关斩将闯入决赛，在160多名参赛队员中脱颖而出夺得冠军。这项四年一届的赛事，象征着业内的最高水平。此后，“十天”没有再让徐方芳失望，它相继参加G20杭州峰会等重大活动安保排查工作并圆满完成。徐方芳开玩笑说，十天是真“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徐方芳和她的5只警犬 受访者供图

警犬是亲人

徐方芳对待自己的每一条警犬都如同亲人一样，它们是她生活、生命的一部分。一年里，徐方芳和警犬们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出她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

徐方芳现在训导的五只警犬分别是十夜、十天、璎珞、tippi和宝音。这些名字都不是它们原本在档案中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是徐方芳花心思起的。比如“璎珞”是徐方芳领养的第一只母犬，所以以古代美丽的饰品命名。“宝音”是蒙语，意味福气，“我希望它自己有福气，也能给别人带来福气”。

徐方芳无微不至地关心着这五条警犬，“我对它们比对我自己还好”。虽然平日里会有人负责警犬的喂养，但徐方芳也经常会亲手给它们做它们爱吃的骨肉泥，从处理骨头到成品出炉，一次就要七八个小时；由于品种原因，tippi毛量少怕冷，徐方芳冬天不管去哪都会尽量带上它，而十天有皮肤病，夏天要经常抹药，夏天时徐方芳则尽量与十天形影不离；她每次外出执勤至少要带两个行李箱，但只有半箱是自己的东西，其余空间放的都是警犬的物品。

徐方芳坦言，训导警犬是一项困难的工作，每一项训练课目都需要训导员和警犬付出很大的努力，“就比如说让警犬按顺序跑向几个固定点，这种看似简单的行为，却需要训导员很长时间的引导训练”。这是一份需要用心的工作，只有真正做到有耐心、有爱心，和警犬建立起信任的关系，才能训好警犬。

在徐方芳心中，警犬就像小孩一样，在训练中也会有情绪和心理活动，只是它们无法用语言表达，“我就得根据它们表现出的各种蛛丝马迹，来琢磨它们”。有时候警犬表现不好，徐方芳也会生气，“我会想我付出了这么多，但是你却没表现好”。但她往往很快又能平复，徐方芳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父母和子女，也需要互相的包容和理解。她会为每一只警犬取得的进步而充满成就感，“感觉就像自己家的孩子成才了”。

徐方芳的付出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她2005年从事训犬工作以来，创新开展史宾格犬气味鉴别训练，警犬光盘搜索训练，“TATP”新型炸药搜索训练和双犬复合式搜索模式和克隆警、波音达指示犬训练体系建设多项警犬技术训练使用研究，取得突出成绩和丰硕成果，填补多项警犬技术使用领域空白。她累计参与各类刑事案件侦办百余起，在多起重大案件侦破中，使用警犬查获物证30余件、毒品6千余克。为各类刑事案件破获提供大量可靠证据线索。

徐方芳说，她现在做的是“全世界最好的工作”，会一直做下去。“我都想好了，等哪天我训狗训不动了，就去做警犬繁育，做幼训，我离不开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