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小姐》：你害怕疯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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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疯子吗？你眼中的疯子是什么样的？

在过去的经典文艺作品里，我们见过许多「疯子」，比如活在荒诞世界里的最后一位骑士堂·吉诃德，徘徊在「生存还是毁灭」的装疯的哈姆雷特，鬼魅般出没在罗彻斯特庄园的疯女人等等。

我们今天要介绍的「疯子」形象，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疯子」，只是，她悲哀得胜似疯子。

世界戏剧之父、瑞典国宝作家奥古斯特·斯特林堡（August Strindberg）于1888年，创作了一部讲述性别、爱欲与阶级的自然主义悲剧《朱丽小姐》。在故事开头，便是男仆让的一句台词：

「今天晚上朱丽小姐又疯了，完全疯了！」

| 由戏剧改编的同名电影《朱丽小姐》中的朱丽形象

朱丽小姐为什么会「疯」？

她是上等阶级的庄园贵族小姐，像一颗外表光鲜可口的浆果，内里却爬满了腐蚀之虫，禁闭在阴暗的梦魇里。

她的母亲自小受到男女平等的教育，追求妇女自由，将朱丽像男孩一样地培养，让她打心眼里歧视男性，性格孤傲乖僻。但朱丽的内心又渴望着有人能倾听她的声音，单纯地憧憬男性给予的爱情呵护。

她的父亲伯爵从未露面，仅凭舞台上一双高高在上的靴子，就能冷酷地压迫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这种不可侵犯的威严和权力，从始至终地禁锢住朱丽的人生，致使她宁可死亡，也要维护家族的荣誉。

朱丽痛苦地自白到：「我没有属于自己的观点，我的思想全部来自我的父亲，我的情感又都来自母亲」。她的精神长期戴着枷锁，濒临崩溃的境地。她的梦境，便是这种失常情绪的表述象征：

「我爬到一根柱子的顶端，坐在那儿似乎无法下来。我朝下一看就头晕，而我又一定得下来，但是我没有勇气往下跳......我一旦回到地上，就非要进到地里去不可......」

可以说，朱丽所处的环境，就像是法国哲学家福柯在《疯癫与文明》里，描述的那一座精神病院：

「象征着资产阶级社会及其价值观的庞大结构的一个缩影，即以家长权威为中心的家庭与子女的关系。」

为了还能活下去，朱丽将自我「堕落」到仲夏之夜的狂欢节日里。她在舞蹈的旋转中发泄感情的冲动，与一位偶然闯入的男性——让，走进了不易被发现的房间里。

让原是佃农的儿子，现在作为小姐的男仆，身份的尊卑、阶级的差距宛如鸿沟。不过，对于朱丽来说，正是在中世纪狂欢广场一般的氛围里，固有的等级制度消失了，在小姐与男仆之间，盛开了一朵空洞无根、注定毁灭的情欲之花。

在让的蛊惑和挑衅下，朱丽萌发了与他私奔的念头。她呼救道：

「结束我这苦难的一生吧！把我从泥潭中拯救出来吧！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可是，当她想要带上鸟笼，里面是一只与她休戚相关的小黄雀时，让却暴力地把黄雀捏死了。那一刻，她看到了让的真面目，这是一个有着奴隶的野蛮和统治者的无情的人，他满心都是对于阶级名利的向往与嫉恨。

虚空的幻想被戳破，朱丽和让都「疯」了。这种疯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正如福柯所说：

「这个世界有多少种性格、野心和必然产生的幻觉，不可穷尽的疯癫就有多少种面孔。」

这种疯癫的威力强大到何种地步？

它是一场无休止的精神审判，内部涵摄于世界权力运行机制，让朱丽最后恢复了旧贵族阶级的桎梏和驯化，并在伯爵无形的父权命令下，走向必然的死亡。

这是朱丽的不幸，却也是一种不幸之幸。至少，在个人被终结之前，她还能发出疯癫的话语，哈姆雷特也能够借助疯癫的外衣，吐出真实的内心。只是，会不会有一天，我们连「发疯」都不允许了呢？■

参考文献

[瑞典]斯特林堡.斯特林堡戏剧选. 高子英、李之义(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

[法]福柯.疯癫与文明.刘北成、杨远婴(译). 三联书店，2007年.

原标题：《你害怕疯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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