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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努尔·穆罕默德·汗

2020-12-07 11:5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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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努尔·穆罕默德·汗。

我是个美国人,七十年代在阿富汗变成了一名穆斯林。

我组建过摇滚乐队,六十年代在洛杉矶的The Sloths,和七十年代早期在纽约的The Velvet Underground。

我开过一家Kundalini瑜伽中心,在洛杉矶郊外的托潘加峡谷,之后我带着40美元去了夏威夷,在毛伊岛开始了一家新中心。

我在喀布尔(阿富汗)和白沙瓦(巴基斯坦)住了将近二十年。

我是1975年到的阿富汗,接下来的三年里我逐渐渗透为一名穆斯林,直到1978年完全皈依。

我曾骑马穿越阿富汗边境的部落地区和北巴基斯坦及克什米尔的大山。

我爱上了一个普什图妓女,并记录下了我和她以及她的家人在一起度过的动荡的四年。

我在中亚做进出口生意,并且在洛杉矶有一家店。

我在白沙瓦有一间录音室。

我出口苏阿战争期间从阿富汗带出来的苏联军服和其他装备在店里卖,或者卖给枪支秀,所谓‘dead red imports’。

我喝了成千上万杯茶,我和警察、圣战者、malangs(法基尔)抽了无数的烟。六七十年代的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是开放的、欢迎的、平和的,八十年代,情势发生了转变,但并不是朝好的方向。什叶派领袖在伊朗,苏联人在阿富汗,沙特在巴基斯坦支持瓦哈比派的兴起,美国人则无处不在。在重大变革的关键之时,无人可以来去自由。

这些照片由几台不同的相机拍下,以记录那些令人熟悉的街道和面孔,时间大体在七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早期。我将告诉你二十多年前我所遇到的人和看见的地方,那些你或许只会在新闻头条上了解到的东西。

现在,让我向你介绍我心底的故乡。”

努尔·穆罕默德·汗在拉合尔Hira Mandi市场前

©️ Noor Mohammad Khan

封面上的粗体书名“My Name is Noor Mohammad Khan”,像《白鲸》的开篇“Call me Ishmael”,语气平淡如白水,音节之间却回荡着难以言喻的沧桑,努尔·穆罕默德·汗用这股魔力呼唤读者来听自己的故事。翻开内页,满版出血的泛黄图像,将读者带到那个粗糙的、已成为过去的、努尔往昔所见的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迅猛、直接、不拖泥带水。

赫拉特大清真寺,©️ Noor Mohammad Khan
赫拉特大清真寺,©️ Noor Mohammad Khan

1975年九月一个晴朗的夜晚,努尔·穆罕默德·汗到达赫拉特(阿富汗西部城市)。正如努尔自述,六七十年代的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之间是平和开放的。到达赫拉特之后,努尔在接下来的四年里自由地于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各个城市赫拉特、坎大哈、喀布尔及白沙瓦之间流连辗转,采集他所痴迷的中亚音乐。

第一次从赫拉特来到喀布尔的时候,努尔就遇到了自己的美国同乡Ananda,Ananda当时就在努尔入住的外国人小旅馆内当厨师。闲聊之中,努尔发现他们俩在洛杉矶的住所居然位于同一个沙滩峡谷——尽管时间不同,而且Ananda不仅认识几位努尔在洛杉矶的朋友,并且还知道努尔的未婚妻!后来,努尔每每去喀布尔都会和厨师Ananda见面。1978年的一个冬夜,Ananda从为期两年的印度之旅归来,回到喀布尔组织了一顿友人间的聚餐。那次聚餐,努尔认识了他的热瓦普琴[1]导师Mir Mohammad。关于那夜,努尔后来写道:窗外飘雪,窗内高高低低的桌椅,柔软的手工制阿富汗地毯给人温暖,由于供电问题而总是一闪一闪的灯光下,Mir弹奏着热瓦普,他的弟弟Jan打着塔布拉鼓[2],是美妙的良夜。

由Noor Mohammad Khan录音采集

1979年喀布尔的早春,©️ Noor Mohammad Khan

努尔还在白沙瓦结识了当地享有声誉的书法艺术家Mohammad Arif Minhas,Arif是巴基斯坦著名书法家M. M. Sharif的儿子。Arif还有三个兄弟,一位在伊斯兰堡的警察学院教摄影,一位为白沙瓦电视台服务,另外一位则在美国学习艺术,只有Arif继承父业,在父亲早年开起的商店里兢兢业业地画字。努尔待在白沙瓦的日子,每天早上都会带上在市场买的茶点去Arif店里用早餐,等到Arif九点左右到店,再和他一起用一杯茶后离开,去展开自己日常的一天。一天快结束的时候,努尔又会回到Arif的店,帮他一起做打烊的准备。之后两人一起去Qissa Khanni餐厅,有时二人分别带各自晚餐需要的蔬菜水果回家,有时努尔就跟着Arif到他家,和这个大家庭一起用晚餐。

Mohammad Arif Minhas,©️ Noor Mohammad Khan

当然,努尔最熟悉的还有警察。1978年开始,阿富汗的局势开始恶化。四月革命后,作为激进派的人民民主党推翻了阿富汗政府,而由苏联大力支持的人民民主党,其领袖努尔·穆罕默德·塔拉基在冷战格局下,当然不容美国人混迹于“自己的国土”上。于是1979年年初的一个下午,正当刚回喀布尔没多久的努尔在友人商铺里用茶的时候——甚至不等茶上,就来了一队警察要带努尔去警察局。当局告知努尔,塔拉基的新人民政府不喜欢外来的“穆拉”[3]煽动他的人民反对他的政府,要求努尔立刻离开阿富汗。而当时的努尔每日戴着眼镜和白色特本[4],斯斯文文的模样总被当地人戏称为“穆拉”,但这仅仅是则玩笑罢了。努尔没有办法,只能在阿富汗警察的控制下离开喀布尔。同年9月,塔拉基被自己的副手哈菲佐拉·阿明取而代之,强调国家独立自主的哈菲佐拉显然迁怒了苏联,长达九年的苏阿战争就此展开……而被迫离开喀布尔的努尔则定居于巴基斯坦的白沙瓦,直到战争结束前都没再见过他在阿富汗的朋友。

喀布尔警察,©️ Noor Mohammad Khan

不过,无论在阿富汗还是巴基斯坦,努尔结识最多的还是当地的音乐人,这也是他当初来阿富汗最大的缘由。在到达阿富汗的第一天,努尔就与赫拉特的音乐人Nawroz Ali不期而遇了。戴着白色特本、头巾尾拖到膝盖长的Nawroz Ali,拿起窗边的都塔尔[5]随即便弹奏了起来,风格鲜明的旋律和音色大概就在那一下击中了努尔。在白沙瓦,努尔遇到了Master Ali Haider,Master梦想着成为最负盛名的音乐家,甚至拥有一支自己的乐队。他乡遇知己,努尔用其仅有的设备为Master和他的乐队录了音。录音那天,所有人坐着二轮马车到白沙瓦的一处郊外,努尔惊叹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坐着马车去录音!努尔在此认识、熟知的音乐人,其中大多数人的另一个身份为商店主。在平和的日子里,除了照顾生意以外,大家便坐在一起安详地喝喝茶,弹弹琴。

由Noor Mohammad Khan录音采集

Nawroz Ali和他的儿子Mamadu在赫拉特,1975

©️ Noor Mohammad Khan

由Noor Mohammad Khan录音采集

录音中的努尔和Master Ali Haider等人

©️ Noor Mohammad Khan

©️ Noor Mohammad Khan

1992年,努尔·穆罕默德·汗离开了巴基斯坦,离开了中亚,回到了美国。但在白沙瓦,努尔仍然活在当地人鲜活的记忆中——没有人不知道他,正如白沙瓦的一位老居民所言,“能有多少美国人皈依为穆斯林,穿着我们的民族服饰,头戴阿富汗特本,操一口流利的普什图语,也每天在肩带上背一把枪?”

©️ Noor Mohammad Khan

[1] Rabab,中亚的一种弹拨乐器,广泛流行于维吾尔族、乌孜别克族、柯尔克孜族、塔吉克族及阿富汗民间;

[2] Tabla,膜鸣乐器和敲击乐器,常用于印度古典音乐,以及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尼泊尔、孟加拉、斯里兰卡以至印度尼西亚的传统音乐;

[3] Mullah,伊斯兰教的一种尊称,意为先生、老师;

[4] Turban,一种通常由男性穿戴的头巾,款式各异,常见于南亚、中亚、西亚、北非、东非等地;

[5] Dutar,一种鲁特琴族弹拨乐器,长颈、二弦,见于中亚与南亚,其名称是波斯语“二弦”的意思,不过阿富汗赫拉特的都塔尔甚至有14根弦。

*除了文字书、摄影书之外,努尔·穆罕默德·汗还将自己当年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采集到的录音上传到了个人网页https://www.noormohammadkhan.com/上,文中音频均截选自此,点击阅读原文可直接进入网页。

原标题:《我的名字叫努尔·穆罕默德·汗》

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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