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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射警告,吃完切莫合影留念
原创 林爱肉 风味星球 收录于话题#海鲜3#猎奇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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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我,从小就被要求“淑女”,和大人一起吃饭不能提前离席,说话做事笑不露齿;表哥呢,各种花园撒野,拿“小动物”来做实验。回头还带着一抹“你猜我又做了啥”的凡尔赛骄傲跟大人们叙说,让饭桌话不敢多说一句的我心痒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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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哥爱我,所以这个百科全书一般的小天才总能顺利带我逃脱大人的“淑女”控制,出去“一起感受大自然”,而且还惊喜多多。比如他捏过蚂蚁的屁股让我尝蚁酸,勾过树上的榆钱给我做零嘴儿。
印象最深的一次,我俩趁着大人们还在客厅互相拉家常的机会,偷偷溜进厨房。他说要带我解剖小动物,至于解剖的目标,则是他早20分钟窥见的,外公刚从市场买回来的小八带。我俩一人拿着镊子,一人拿着美工刀,美其名曰走近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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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说,八带是山东沿海人民对于章鱼的爱称,估计也因为长着八只脚才因此得名(鱿鱼是十只脚,不信数数看!)。小八带可以看作是北鼻章鱼,大小和章鱼丸差不多,圆头圆脑贼可爱。但和我不一样的是,八带的圆头圆脑里从来不是浆糊。
我记得我哥手起刀落的瞬间,一股黑色的汁液就喷涌而出,恰到好处的落在我妈刚给我买的新衣服上,闻起来腥腥的。
在大人发现之前,我俩已经连爆了三个八带头,其中一个除了自带喷墨特效,还有和虾脑一样黄黄的流体,哥哥说这是母八带的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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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去掉内脏搞得特别精致,反而没有滋味。也得亏如此,我哥才能保一个八带的全身,如愿开展他的科学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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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归玩,吃还是要吃的。小八带最美好的归宿是白灼,蘸着姜汁醋或者芥末酱油,一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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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口下去,即刻体验爆浆特效。要想这爆浆来的更猛烈些,还可以先放一放。稍微凉一点之后,那股冲劲简直头皮发麻。
对于我们孩子来说,吃八带不仅是一个进食活动,更是一项娱乐活动。吃完后和我哥的相视一笑,简直美呆了。而且见我们咧嘴笑,家里的大人也会笑,全家各个唇黑齿黑,笑声越来越张狂,简直没个十分钟停不下来。
大学以后,我总算是成功如父母所愿,退去了身上那股野气,成了笑不露齿的社会人。
偶尔想念家里的菜,拉朋友去吃顿胶东小海鲜,也再没点过八带。一方面是不想被人看见黑牙黑唇的窘态,二也是和黄鱼梭子蟹相比,八带没那么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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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开荤,钱要花在刀刃上。
这让我想起此生最大一次“开荤”,是大二那年,我带着半年吃食堂攒下的钱飞去意大利找当时在那读书的朋友,目的地威尼斯。我记得和朋友在运河边的一座桥旁,找到了一家闪着昏黄招牌的小餐馆。它不怎么起眼,也没有侍应生在门口招揽客人,从里到外显示着一股“我不宰你”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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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语言中心
那必须进去!毕竟口袋里的票子不多。
落座之后,一个白褂白裤的谢顶大叔朝我们走来,“请问你们要点单了吗?”,大叔的英文十分烫嘴。我俩看着菜单,一个字不认识。
“不然试一试我们的招牌,Spaghetti阿巴阿巴?” 大叔心领神会的给了我一个台阶,我忙不迭就下去了。
就在我默默啃着餐前面包的时候,这个“Spaghetti阿巴阿巴”来了。
不说别的,视觉上那是绝对的冲击!黑乎乎的酱汁随意泼在面上,油亮油亮的,像极了以前在韩国中餐馆吃到的炸酱面,或者某个后现代主义艺术家创作的泼墨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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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是被坑了吧?” 我俩苦脸相视,心中如百万草泥马奔驰而过。怎么办?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了。
按照吃炸酱面的经验,我们三五下拌匀,入口却又被击中。这?不会是?八带的墨汁?一股咸咸的海风直冲脑门,天哪,在异乡居然可以吃出故乡的亲切!
说来也有趣,小时候吃八带就光顾着“爆头”,谁也没想过墨汁还能用来拌面,更没想到这东西还能成为威尼斯的特产。席间我俩对视了一下彼此糊了一嘴的黑色,瞬间止不住的开始爆笑。
白衣大叔不知从哪冒出来,张嘴就是“take a photo?”(拍照么?)
不拍,必须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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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结账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账单。嚯好家伙,一家这么小的餐馆,也能卖出将近二十欧的价格?换算成人民币一百多块,能在我家能买不知多少斤八带了。
当晚回到威尼斯住的酒店,带着忍不住的好奇,我把今晚拌面的照片展示给前台,问她这是什么。前台小姐姐给我写出“Spaghetti al Nero di Seppia”,直译就是墨鱼汁意大利面。说这菜很家常,本地人基本都会去市场买点墨鱼随便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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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吃货小分队
我查了一下,据说是中世纪的时候,因为黑死病盛行,这盘黑黢黢的面被赋予了一些神圣意义,人们认为它能辟邪去灾,于是顺势出道。
墨鱼汁本不稀罕,除了墨鱼(乌贼)之外,像我小时候吃的八带(章鱼)还有鱿鱼(枪乌贼)等头足类动物,都会在情急之下释放这种深色墨水,就像忍者抛出烟雾弹一样,从此消失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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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那么好吃么?也要看情况。墨鱼汁意大利面的滋味,还是取决于进食的速度。如果吃的不够快,最后几口凉透了的面条,总会或多或少带上点无法言说的腥味。
这时再回看我小时候吃的八带,价格简直亲民到极致了。更不用提墨汁,简直是买一送一的附带品。鲜活的八带取出墨囊,拌个面条米粉,10块钱都不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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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有时候,并不是外国的更好。
意大利回家之后,我跟外公说了这个墨鱼面的故事。他听完后连着摇头,特地从市场买回最新鲜的小八带和墨鱼,说要给我吃个赚翻。
小八带依旧是白灼,配上姜汁醋,墨鱼则从墨囊里取出墨汁,和面粉拌匀包成鲅鱼韭菜水饺,饺子皮乌黑,饺子馅雪白,两种海味混在一起,威尼斯是个什么味道,谁还能想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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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说过,一切的存在都有原因 (Everything happens for a reason.)。对那些虚张声势的软体动物来说,墨汁是防御武器;对梵高来,墨汁是用来描摹船长的颜料;对一东一西两座城市的人来说,墨汁是无法被模拟还原的记忆。
而对我来说,外公的平凡墨鱼料理,还有家里人笑起来的那两排黑色牙齿,就是墨鱼汁存在的意义。
作者:林爱肉
排版:风味君
头图:盗月社食遇记
图片部分来源网络
原标题:《喷射警告!吃完切莫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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