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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去世1000天后,他把300万的房子送给了门口的陌生人

2020-12-02 17:5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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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绵绵冰 精英说

说到监护,人们能想到的不外乎成人对孩子的监护,子女对老人的监护,总归是亲人与亲人间的关系,是血缘联系起来的纽带。

而在陈晓楠的节目《和陌生人说话》中,说姐第一次知道了「意定监护」这个名词,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善因结善果。

因为“意定监护”,这里有一群人,他们把余生交给保姆、水果摊主、房东和学生,这个世界的种种陌生人从陌生到熟悉,再到托付余生,最后竟成为了至亲至近的人。

我们不禁发出疑问,陌生人做监护人真的靠谱么?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说过,只要自己诚信待人,别人也才可能对自己以诚相待。或许,陌生人也可能以真诚为桥,跨越隔膜,成为亲密。

而在这看似只是一条非常简短的法律条文,背后却是社会上无数个“特殊群体”在最后时刻对自己命运的掌握。

保姆变成"家人"

将自己对未来托付

2018年,上海普陀区公证处。

一位老人立下了一份遗嘱,要将遗产留给照顾自己的保姆小邓。因为不想别人闲言碎语,老人解释道,保姆小邓是有家庭的,有疼爱她的老公和可爱的孩子。

在人们的费解中,老人于当年9月因肠癌医治无效去世。

上海市普陀公证处 图/《和陌生人说话》

在遗体告别仪式上,公证员喊到,请家属上台。

台下的小邓左顾右盼,公证员看着她说,“就是你”。这个没有文化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的农村妇女,上台后怯怯畏畏说了两句感谢。

图/《和陌生人说话》

现场有老人的侄子、亲戚,侄子是代表老人的妹妹来参加追悼会,妹妹担心自己的哥哥会”老糊涂。追悼会的下午,公证员让小邓以及老人的亲属一起到公证处,并向他们宣读了老人的遗嘱。

当公证员读到老人将全部的遗产以及自己的小房子全部留给小邓时,小邓忍不住泪流满面。

公证员:李辰阳

图/《和陌生人说话》

这位公证员名叫李辰阳,是中国最早一批"意定监护"公证人。作为中国首批意定监护公证人,李辰阳至今已办理并监督执行了五百多宗个案,也一次又一次地目睹了他人的人生。

以李辰阳的讲述为脉络,本期节目展现了四个故事四种人生。

"意定监护"这个近年来出现的概念,是指成年人在意识清醒时,根据自己的意愿选定临终监护人处理后事。而这个临终监护人可以不必是直系亲属,不必是法定继承人,可以是任何人,甚至是陌生人。

意定监护的出现,挑战了传统观念,但它注定会与越来越多的人密切相关。

当你选择不婚或不育;当你远离故土独自居住;面对重大的医疗手术无人签字;医疗康复没有人来照管;死后无人殓葬……

当你至亲离去或没有法定继承人;当你取向不被支持无法合法步入婚姻......现代人主动或被动地选择了独立,也承担了更多的孤独。

这些都是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可能出现的场景。

子女不孝,亲戚不良,让许多即便"强悍"一生的人,在人生的最后阶段陷入了绝境。再坚强自立的人生都无法避免衰弱无奈的终点,当临终时刻来临,谁来帮孑然一身的我们处理这最后的身前身后事呢?

图/《和陌生人说话》

也正因此,让被监护人自己找寻到合适且信赖的监护人,将自己的未来托付给对方。在李辰阳看来,意定监护最重要的目的,是实现被监护人真实的个人意愿,只是来自社会的偏见仍然很难化解。

就在李辰阳处理完老人和保姆的意定监护后,他遭到了投诉。

投诉的人是老人的妹妹,她投诉李辰阳拿了小保姆的好处。李辰阳的回答出乎意料,他说,是的,我拿了她的好处。

我拿了三个橘子。

图/《和陌生人说话》

那是一次回访,李辰阳到他们家中,那时老人治病已经花了很多钱,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了,而橘子是小邓买给老人吃的。小邓对李辰阳说,你辛苦了,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你就吃几橘子吧,于是抓了一把给他。

李辰阳原本想推辞,但转念他还是拿了三个,他想,穷人也有尊严。

来自陌生人的温暖

2017年的一天,一位老人立下了一份遗嘱。

“我死了,房子归他,钱也归他,他管我!” 中气十足,谁也拦不住。

马林

图/《和陌生人说话》

这位88岁的老人叫马林。

今天,老马做了一个让亲朋邻里都无法理解的决定,要把所有遗产留给家附近的水果摊主小游。

河南人小游

图/《和陌生人说话》

35岁的小游是河南人,几年前带着妻子和三个孩子来上海卖水果,一家人一直住在水果摊旁的简易棚里。

回忆起小游和老马的相识,小游说:每天早上,摊位口前就会出现一个奇怪的客人。他不会问价,也少光顾,只是笑眯眯地坐在一旁,一坐就是一天。

他口中的古怪老头,就是马林。2012年,马林的老伴去世,他和患有精神病的独生子相依为命。

马林

图/《和陌生人说话》

平时,马林很少与周围的人交流,总是拄着拐杖走在小区里,颤颤巍巍,形单影只。

但他就是喜欢孩子,经常会买些零食给小游的孩子吃,会抱着弟弟哼曲儿,给姐姐讲故事,给三姐弟买玩具,看起来,像个儿孙满堂的老翁。

一来二去,马林就跟小游也熟悉起来了。

然而,命运之神并没有怜惜这位孤独的老人,老伴走后三年,马林患有精神病的儿子也在家中猝死。

那个夜晚,马林没有人可以求助,于是他就拿着电筒来到了小游的水果店,叫小游后天跟他一起去火葬场。

当时,小游想可能只是去帮忙搬搬东西,但是到火葬场之后,小游有点意外。那里只有马林一人,再无旁人,亲戚一个也没有来。

就这样,小游相帮着马林处理完儿子的所有身后之事:抱骨灰盒、看墓地、买墓、交定金、下葬。

就是这个陌生人,愿意花这么多的时间,帮助这个毫无关系的老人。

可想而知,如果没有陌生人小游,马林一人面对儿子的死亡时将会是多么的凄凉。

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对自己真情相待、任劳任怨,谁能无动于衷呢?

从那一刻起,马林心里已经把小游当成了可以依靠的家人,这位年过80的老人从一个陌生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世界的温柔。

从此,他们的命运也交织在了一起。

图/《和陌生人说话》

儿子死后,老人变得更加孤独,一个人住在空空的房子里。

有一次,老人在家晕倒了,恰好当时小游来看望他,将他及时送进了医院。

情况匆忙中,小游赶紧给老人远在海南的妹妹打电话,谁知妹妹连连推脱自己走不开,没说几句就赶紧挂了电话。

小游给老马的亲戚打电话得到的回复

图/《和陌生人说话》

怎么办呢?生病住院总要有个人来照顾,而马林的亲戚都推来推去。

小游不忍心把马林一个人扔在医院,他早上5点钟给店里进好货,8点就匆匆忙忙赶到医院,马林在病房里打吊针,小游就在病房外走廊的躺椅上睡觉,一直陪着老人直到晚上九点,天天如此,直到老人出院。

旁人看着,都以为是情深义重的亲父子,谁敢想却是非亲非故的陌生人。

图/《和陌生人说话》

马林说,小游和他不是亲戚,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比亲戚更好。从医院死里逃生后,马林索性邀请小游一家搬进自己家,组成了一个特殊家庭。

小游一家的到来,让这个原本空空的房子变成了一个温暖的家。

图/《和陌生人说话》

孩子的欢笑、吵闹,电视机里播放的动画,桌上温热可口的饭菜,让马林感受到了家的幸福。他喜欢陪着两个孩子看动画片,喜欢给孩子们买玩具、买零食,喜欢这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

小游常跟人说,自己碰到马林是走运,但是马林却觉得遇见小游这样的人是自己幸运。

就这样,都觉得受到生活馈赠的两家人,在相互感恩中度过着平凡的日子。

把余生交给你

我放心

马林的亲戚们还没有忘记他那套价值300万的房子,亲戚们想让马林赶紧立下遗嘱,把房子给他们,马林不愿意。

他干脆跑到居委会,告知居委会以后自己的房子肯定是要留给小游的。不仅是房子,自己以后的丧葬金也要给小游,自己的身后事也让小游处理。

“现在很好”,这是马林对自己现在生活的评价。

图/《和陌生人说话》

88岁的马林已经买好了自己的墓地,他告诉小游,以后骨灰盒也不要买好的,把钱留给孩子买糖吃。

是的,只要活着的时候能够感到幸福和开心,死后的事已经不重要了。毫无疑问,现在的马林是满足的,生日时有人给他买蛋糕、唱生日歌,陪他一起吹蜡烛。这对一个看得到人生尽头的老人来说千金不换。

图/《和陌生人说话》

2019年,在一个律师邻居的建议下,马林带着小游找到了李辰阳签订了意定监护。

李辰阳说,在教堂中,神父事站在中间的,而在上海普陀区公证处,我就是这个”神父“。

我站在中间,问老人家,你想指定谁做你的监护人。

老人说,某某某,我信任他,我想委托给他,我把我的终身委托给他。

我们再反问,你愿意监护老人么?

我非常愿意。

图/《和陌生人说话》

据统计,中国60岁以上人口超过2.5亿,其中有一大部分是无配偶子女的空巢老人,你情我愿,没有血缘关系的纽带就这样达成。两人在文件上签字,无缘变成有缘。

人与人之间建立起信任不容易,这需要长时间发自内心的关怀、沟通、交流,这中间最重要的莫过于”真心”二字。

上海这个硕大的城市就像是一望无际海洋,如果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链接,人都活得太微不足道,就像一滴海水,在大海中泛不起一丝的波澜。

图/《和陌生人说话》

57岁的王明在新疆监狱服刑23年后出狱,身无分文、举目无亲的他,选择将自己的监护权交给了房东。

他的监护要求并不高,只是要求房东不时来查看一下自己的情况,如果病了就送医,死了的话,替他收一下尸。

我跟房东讲,我死了你只要打个电话,会有人来拉尸体,我把自己的遗体捐给了医疗事业。

还有自闭症家长们报团取暖,年长家长帮助年轻家长,当年长家长们离世后,年轻家长则成为意定监护人,照顾他们没有生存能力的自闭症孩子们。

在窘迫时候,互相扶了对方一把的老丁克大爷和中年离婚男子,有了奇妙的羁绊,丁克大爷让中年男子搬来与自己同住,还给跑摩的他买了汽车,让他开专车挣钱,成为自己的意定监护人。

家长和他的自闭症孩子

图/《和陌生人说话》

这些原本埋没进人海中的人因为有了与陌生人之间产生的牵绊,才变得特殊。

对房东来说,王某是特殊的,因为他成了家里的一分子,没有他照顾自己的老公,生活不可能顺利进行下去。对于老丁克大爷来说,这位中年离婚男子也是特殊的,因为他在自己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扶了自己一把。

见过了这么多故事,李辰阳说,这就是命,当你决定扶他一把的那一刻你们的命运就联系在一起了。在这些人的身上,我们见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纯粹的善意。

207年10月1日,成年人意定监护已被写入《民法总则》,上海、北京、成都、长沙等地的部分公证处已经在开展此项司法活动。图/《和陌生人说话》

在这个“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时代”,我们大多数人都对陌生人封闭了自己的感情,冷漠代替了交流,然而这个社会需要温暖,人与人之间需要关怀。

也许,对大多数人来说,陌生人之间的“意定监护”有些沉重,毕竟负担起一个人生命并不简单。但是,这种对陌生人的善意却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你的举手之劳也许就是他人的阳光雨露。

作者:绵绵冰,努力以温柔眼光看待世界。

原标题:《儿子去世1000天后,他把上海300万的房子送给了门口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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