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因淝水之战被嘲讽千年，带领氐族崛起的领袖，真如此不堪吗？

原创 文史君 浩然文史 收录于话题#三国两晋南北朝21#中国古代史68

淝水之战是中国古代一次著名的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此战，前秦惨败，由此土崩瓦解，北方重新陷入分裂局面。东晋免于亡国，继续偏安江南。在这场事关国运的决战中，前秦皇帝苻坚的表现，难免使人感觉他是一个既狂妄又愚蠢还胆怯的复杂体：他先是狂妄自大，自谓秦军百万，投鞭于长江中，可阻断江水东流；继而为显示博大仁爱的胸怀，下令在京师长安修建府邸，以供俘降的东晋君臣居住；收纳、厚待前燕降将慕容垂、东晋降将朱序等（战后表明，这些决定是前秦战败的重要因素）；战前瞭望晋军阵营，误将山上的草木判为晋军将士，流露出畏战惧战之态；交战后，他又想趁晋军渡淝水之际，半渡而击，于是答应晋军提出的秦军阵脚后移，以便晋军渡河交战的建议。出乎他意料的是，秦军后移时，朱序等大喊：“秦军败了！”秦军遂不战而溃。在逃亡路上，苻坚听到风萧鹤鸣之声，就疑心晋军即将追来，惶惶而逃。后人根据苻坚在淝水之战前后种种心理和作为，创造出“投鞭断流”、“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等成语。因此，在很多读者心目中，苻坚实在无足称道。淝水之战

然而，史实果真如此吗？

是谁使氐族从“五胡”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部族，不仅在十六国前期残酷的混战中生存下来，而且还成为十六国时期唯一一个统一黄河流域的部族，甚至饮马长江，具备了统一天下的资格？又是谁对氐秦进行了汉化改革？

是他，是他，就是那个狂妄、愚蠢又胆怯的苻坚。

一、夺位

苻坚（338—385年），字永固，又名文玉。他的祖父苻洪本是氐族的酋长。“永嘉之乱”爆发，匈奴、鲜卑、羯、氐、羌所谓“五胡”纷纷割据自立。苻洪也趁乱起兵，建国号“秦”，史称“前秦”。

苻洪去世后，长子苻健（苻坚的伯父）嗣位。他率军攻占长安，定都于此。苻坚的父亲苻雄是苻洪的小儿子，他骁勇善战，东征西伐，后领雍州刺史，封东海王。

苻坚自幼聪颖，兼习武事，因此得到祖父的器重。13岁时，就被伯父授予“龙骧将军”的官号。苻雄战死后，苻坚袭东海王爵。“有经济大志，要结英豪”的他，逐渐成为朝廷中部分官员如侍中、尚书吕婆楼等拥戴的核心，苻坚集团逐渐形成。

苻健临终，传位给太子苻生。苻生虽力大无穷，骁勇善战，但性格残暴，恣意妄为，稍有违逆，即屠戮大臣。登基不足2年，招致朝野怨愤，离心离德。苻坚、吕婆楼等密谋，于357年六月的一天深夜，猝然发动宫廷政变。苻生被囚禁、废黜，后被处死。苻坚即位，去皇帝号，称“大秦天王”。

二、治国

苻坚即位后，提倡德治，陆续采取了劝课农桑、兴办学校、开山泽之利、偃甲息兵、减收田租等政策，前秦的国力日渐强盛。不过，弊政也日益凸显，严重制约着前秦的进一步发展。尤为明显者，就是部分氐族贵族自恃有功，横行霸道，违法乱纪。苻坚在谋主王猛的协助下，采取铁腕手段，首先治理这一痼疾。

苻坚先派王猛到秩序混乱的始平县任县令。王猛不畏强暴，严明执法。一次，他下令鞭杀一名为非作歹的县吏。而这名县吏的靠山是一些氐族豪强，他们出面，要王猛释放此吏。王猛不为所动，坚持行刑。这些氐豪恼羞成怒，联名上书，诬告王猛滥杀无辜。上官偏袒这些氐豪，下令将王猛撤职，押解还京处置。

秉持“以德治国”理念的苻坚，最初对王猛“酷政”也不以为然。但王猛说：“国家安定时，可以礼治国；国家混乱时，要厉行法治。”苻坚这才醒悟过来。苻坚称赞王猛是管仲、子产一流的杰出人物，不仅下令释放他，还命他为尚书左丞，职掌文书档案和百官监察。不久，又命他兼任咸阳内史，“亲宠愈密，朝政莫不由之”。

王猛动漫形象

王猛得到苻坚的高度信任，引起了部分宗戚勋贵的不满。特进樊世自恃功大，多次羞辱王猛。后来，樊世与苻坚、王猛等在朝堂议事时，又与王猛发生激烈冲突。苻坚忍无可忍，下令将樊世斩首，并严厉惩处了附和樊世的氐族权贵。后来，王猛又不顾太后、苻坚求情，断然将屡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地掠人财货、子女的苻健的妻弟强德处死。御史中丞邓羌也刚直不阿，与王猛同心协力，数旬之内，依法诛杀违法乱纪的贵戚豪强20余人。“百僚震肃，豪右屏气”，前秦社会风气得到极大改善。

苻坚重视人才的培养和选拔。他广选知识渊博者充任学官，教授公卿以下官吏的子孙。他每月亲自到太学巡视一次，多次主持太学考试，依成绩评定学生优劣。他还多次下诏，表彰在孝悌、力田、廉直、文学、政事等方面成绩卓著者，授予他们官职。苻坚还规定，官吏若荐人为官，得当者受赏，失实者受罚；宗室外戚无才干者，不得为官。经过大力整肃，苻坚执政不过5年，前秦就百业兴旺，欣欣向荣了。

三、征战

前秦建国伊始，四面就强敌环伺。建元元年（365年），前燕太宰慕容恪率军夺取东晋洛阳后，挥兵西进，相继占领崤山、渑池等地，直逼关中；部分归附前秦的匈奴、鲜卑等部落也蠢蠢欲动。

苻坚亲率大军，驻守陕城，陆续平定诸部叛乱，稳定了关中的局势。建元二年，王猛率军战胜前凉后，审时度势，主动与前凉停战。

前秦的外患虽暂时缓解，内乱却骤然爆发。建元三年十月，晋公苻柳、赵公苻双等联合发动叛乱。苻坚派王猛、吕光等率军平叛。经过一年激战，多地叛乱陆续被平定。

此时，前秦在北方最强劲的敌国前燕，因慕容恪去世，内部倾轧不已；外部因东晋桓温北伐，晋军兵锋直抵枋头（今河南浚县东南淇门渡），距前燕京师仅数十里之遥。前燕朝野一片混乱。

走投无路的前燕不得不向宿敌前秦求救，且应允击退晋军后，将虎牢城以西的前燕国土割让给前秦，以为酬谢。王猛不同意群臣作壁上观的建议，力主援救前燕。待秦、燕联合击败晋军后，再寻机灭亡前燕。苻坚采纳王猛的建议，派军援救前燕。

燕、秦联军在枋头之战中击败晋军后，前秦又趁前燕内乱激化，名将慕容垂被逼降前秦的有利时机，以前燕拒绝履约为由，于370年大举伐燕。秦军势如破竹，加之前燕内部腐败、倾轧不断，前燕迅速灭亡。

慕容复的先人就是大燕慕容氏

随后，前秦又不断对周边各国用兵：建元七年（371年），前秦攻灭仇池；九年（373年），攻取东晋梁、益二州，邛、莋、夜郎等国降附前秦；十二年（376年），灭前凉、代国。至此，前秦统一了黄河流域，其疆域“东极沧海，西并龟兹，南包襄阳，北尽沙漠”。新罗、大宛、天竺等62国都与前秦通使往来。前秦与东晋隔江对峙，分裂数十年的中国，再次面临着统一的历史机遇。

文史君说

总体来看，苻坚堪称一代明主：他好儒习文，兼及武事，可谓文武兼备。成年后，政治上也日渐成熟，在王猛辅佐下，大力整肃社会风气，严厉打击骄横不法的氐族酋豪；重视人才教育，不仅公卿子弟，甚至禁卫军人和后宫妃嫔，都要习读儒经；官员必须至少通晓一部儒经，否则一概贬黜；大力禁止老、庄、图谶之学，一改魏晋以来玄风日炽，儒学衰靡的局面；在关中推广区种法，凿山筑坝，修建渠道，造福百姓；他节省宫用，降低百官俸禄，以充实国库，减轻民众负担；他屡次遣使巡行四方，整顿吏治，抚恤孤寡。上述举措，极大地增强了前秦国力，力克群雄，统一了黄河流域。

不过，苻坚也有自己的性格弱点：他对人性之恶缺乏充分的认知，总是幻想以德服人、以德治国，对主动或被迫降秦的诸族贵族，无条件地推心置腹，缺乏有效的监督与制约机制。他对国力、国势皆缺乏清醒的判断，前秦虽统一黄河流域，但社会整合远未完成；秦军军力虽强，但内部派系林立，勾心斗角；在一统天下的野心驱使下，已被频频胜利冲昏头脑的苻坚一改以往善于纳谏、沉稳渐进的习性，不顾王猛临终遗言，不听明智之士的劝谏，未经充分准备，就仓促对东晋发动战争。终因淝水偶败，导致帝国如沙土堆垒一般，闻风崩解。

参考文献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

白寿彝主编：《中国通史》（第五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

王仲荦：《魏晋南北朝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

（作者：浩然文史·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