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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女性导演为弱势男性发声

2020-11-24 16:3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孩童狂奔》 Kids Run

芭芭拉·奥特 | 剧情| 104分钟| 德语

安迪的生活是一场为了家庭，他的三个孩子，以及他依旧深爱的女人所进行的持续不断的斗争。距他五千欧借款的还款期限只有两周了，他却丢了工作，如此情景下，参加业余拳击竞标赛似乎是他唯一的出路。

芭芭拉·奥特 Barbara Ott

芭芭拉·奥特，1983年出生于德国Tirschenreuth，电影导演，编剧。在新西兰长期生活的芭芭拉·奥特（Barbara Ott）在2004年至2006年期间担任一些电视和电影项目的助理及策划工作。从2006年到2013年，她在巴登-符腾堡电影学院（Filmakademie Baden-Württemberg）进行导演专业的学习，并以毕业短片《阳光少年》 Sunny展露头脚，获得包括德国短片（Deutscher Kurzfilmpreis）金奖，汉堡青年才艺奖（Studio Hamburg Nachwuchspreis）和德国摄影机奖（Deutscher Kamerapreis）在内的多个奖项。2020年，芭芭拉·奥特凭借处女长片《儿童奔跑》在2020年第7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上提名最佳处女作长片奖（Nominee of Best First Feature Award ）和指南针透视奖（Nominee of Compass-Perspektive Award Best Film）。目前她是德国电影学院的成员，工作并生活在柏林。

芭芭拉·奥特 Barbara Ott《孩童狂奔》Kids Run 预告片

芭芭拉·奥特 Barbara Ott专访

《孩童狂奔》的创作灵感来自哪里？

BO：我看了一部关于美国业余拳击锦标赛的纪录片。有一个家伙，没有钱，总是惹麻烦，他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些男孩。另一个拳手想要赢得冠军，希望他的爱情会回来。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自己和他们有某种联系。我想更多地讲述他们的角色。但最大的灵感来自我小时候的经历。我有朋友是辛提人和罗玛人，他的母亲是单亲家庭——这两个事实使他在我成长的地方成为少数派。我们只有四、五岁的时候，我就发现人们眼中对他的偏见，而他永远不会有和我一样的机会。这位昔日的朋友是我的灵感来源。他是我的主角。不知何故，我仍然在努力争取他的权利和保护他。这就是为什么，在我内心深处，我为像他这样的人制作了这部电影。

关于业余拳击手的纪录短片Repton Boys - For What its Worth

在影片众多的主题中，涉及了家庭、责任以及不称职的母亲和与错误的人在一起的影射。你怎么看待影片的立意？

BO：有一个想法影响了我: 想象一下一个女人禁止她孩子的父亲去看望他的孩子。我们经常知道这样的故事。但如果父亲禁止母亲看望自己的孩子，每个人都会大喊大叫。所以，我想展示一个像狮子一样为自己的孩子而战的父亲，就像我们心目中的母亲一样。你问的是和错误的人在一起。我认为生活中你想走哪条路，通常是你自己的决定。当然，你身边的人，尤其是你所处的社会环境，在这方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你必须决定与周围的人保持距离。但你的决定也总是取决于各种各样的选择。

从这个意义上说，你创造了一个冷酷无情的世界，这个世界更像是一个过境区，而不是一个生活的地方，一个贫困滋生不公正，只会导致死胡同的世界。为什么展示这个对你很重要？

BO：大多数情况下，在贫困或大量移民的地方，缺乏生活质量、适宜居住的住房和供暖。没有为年轻人或年轻父母提供的机会，即使有，也常常无法提供到他们身上。他们不得不长途跋涉，经过工业化、嘈杂和危险的街道。许多人别无选择，只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不是他们的错，而是我们的资本主义城市规划和其他人的恐惧和自私造成的。许多人缺乏远见和更美好的未来。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而且往往不可能逃离你目前的处境，尤其是当你从来没有能够在另一个世界成功时。安迪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现在的样子很好，有人为他感到骄傲。他从未有过能取得任何成就的经验。所以，他只有他自己。还有他的孩子们。

我在农村出生和长大。广阔的空间、湖泊和田野包围着我们的小城市。但这也是一个人们并不富裕的地区。他们通常是玻璃或陶瓷行业的低收入倒班工人。我们的花园毗邻一块田地，但是我们的前门可以看到一个大工厂。这是一个介于两种背景之间的世界。在我的作品中，你总会发现这两个世界。在我的电影中，我总是试图把这两个方面都带进来。你说的是一条死胡同。我认为没有死胡同。这个故事是有希望的。充满希望。安迪意识到他不能犯和他孩子的母亲一样的错误。他是一个可爱的父亲，他意识到他有能力供养他的孩子。

芭芭拉·奥特《阳光少年》 Sunny (2013) 剧照

影片拍摄过程怎么样？

BO：我们在拍摄的时候有一种非常舒适和温暖的气氛，尤其是在詹尼斯、孩子们和我之间。我们就像一家人。孩子们相处得很好。他们玩得很开心，每一天都充满了动力。这真是太棒了，也是送给我的一份很棒的礼物。詹尼斯 · 尼沃纳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和演员。他对孩子们是那么的冷静、敏感和有趣。

他也是一个非常有纪律的演员。在拍摄之前的几个月里，他在私人拳击教练的指导下进行了刻苦的训练，锻炼出了至少20公斤的肌肉。我们在剧本中有一些非常艰难和激进的场景。比如父亲用力抓住他，把他扔到沙发上。实际上，这只是孩子们的一个游戏。我们练过武术。这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把它们举起来，放在床上或沙发上。这是我们在排练和拍摄期间所做的。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让孩子们玩耍，而不是限制他们太多，写出他们可以自然移动的情景。所以，孩子们发现如此接近他们的角色，接近那些没有他们那么多特权的孩子是非常有趣的。因此，他们在拍摄过程中感到安全，并且有很多乐趣，唱歌，和婴儿。我们甚至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我禁止在拍摄期间吃甜食！

芭芭拉·奥特《孩童狂奔》 Kids Run (2020) 工作照

谈谈电影的名字“孩童狂奔”。

BO：我想要一个简短的标题，有力的迅捷的。孩子们一直在奔跑，跑出房间、跑向校车，或者飞奔着抓上一些食物。安迪也在奔跑，为了孩子的抚养权而努力奔走，也在为生计和挽回前女友而奋斗奔波。人们注定要奔跑，因为生活正在他们身后紧追不停。

谈谈电影中的两位女性，不称职的母亲和索加。你怎么看待她们的形象？

B.O.：我想要讨论有严重缺点的人，但我想给予尊重的态度。我从不会鄙夷她们，而是单纯去接受她们原本的样子。我想表现一个无力扶养孩子的母亲，但绝不因此对其进行指责或评判。事情原本就是这样，她也完全没有问题。她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不是一位母亲。或许对孩子来说更接近于朋友。孩子们只能尝试自己解决问题，正如同他们的父亲，他确实解决了。作为女性和女权主义者，我塑造这样两位女性形象并不容易，她们一个患有精神疾病，另一个会说“他能买我的孩子需要的全部东西”。但我并不想用一维的方式进行表现，所以我将焦点放在语言之后暗藏的情感上。两个女性形象其实都是非常强大的女人，其中一个决定不做母亲，另一个对自己未来的道路有清晰明确的规划。她们不是受害者。

芭芭拉·奥特《孩童狂奔》 Kids Run (2020) 剧照

你是女权主义者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这一点如何表现在你的电影拍摄中？

B.O.：我当然是女权主义者！当我读剧本和构思新故事时，都是非常严格地通过女性视角，站在女性立场上。但我也喜欢处在典型女性境遇时的男性的视角。我喜欢把父亲放在这样的情境中，他需要照顾孩子、打扫卫生、兼顾工作，所有的事都自己做。这里插一句，很有趣的是，至今我们仍然认为照料孩子、打扫卫生、兼顾工作等等这些都是女性应该做的。但是我相信，现在有一些男性生活也是这样的。男人可以做到女人能做的事，正如女人可以做男人能做的事。我们仍在这样讨论也是非常有趣了。我们也必须继续讨论。

芭芭拉·奥特《孩童狂奔》 Kids Run (2020) 剧照

哪些主题能够吸引你并令你想在电影中进行讨论解决？当观众看完你的电影，你希望带给观众们怎样的思考？

B.O. ：首先，我希望观众把他们自己的关注点和兴趣从电影中带出来。实际上，我只是拍了这部电影而已。在《孩童狂奔》中，我只是想讲述安迪的故事。但我也能体会到，一些人会被安迪和孩子之间的故事所感动，也有人会对安迪为爱情而奋斗的热情感到熟悉，尽管是已经结束的爱情。这也是我的两个主要话题。对我来说，这部电影的灵魂是父亲和孩子之间牢不可破的联系。但我也想讲述这样的事实，无论父母是模范夫妻，还是已经分居，或者只是搭伙过日子等等任何关系，只要精神上有能力照顾孩子，对孩子来说父母只要在一起，就是最重要的。孩子需要一个能令他们感到安全和被爱的地方。尽管在一起可能并不是更轻松的方式，尽管其中一方可能已经不再适合这样的生活，孩子们仍然有权力要求父母双方都在场。

芭芭拉·奥特《孩童狂奔》 Kids Run (2020) 剧照

你最喜欢哪一位女导演？你最喜欢哪一部女导演的作品？

B.O.：喜欢很多：安德里亚·阿诺德（鱼缸，美国甜心），凯特·绍特兰（生命翻筋斗），爱丽丝·洛尔瓦彻（奇迹），简·坎皮恩（钢琴课，谜湖之巅），瓦莱斯卡·格里巴赫（西部），玛伦·阿德（完美第二对）。还有我非常崇拜吉尔·索洛韦（透明家庭）。

安德里亚·阿诺德《鱼缸》

近两年半以来，关于电影行业的女性从业者的处境有过很多讨论。你对这个议题有什么看法？在德国是怎样的情况呢？

B.O.：我支持 ProQuote Film运动，一个在合同和资金方面提倡平等的政治运动。ProQuote Film使得制片人和广播电视公司的编辑们意识到也有女性制片人这一事实，但距离实现真正的男女平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来告诉你一些事实和数据吧：2019年，德国的电影学校有50%的女性电影人。仅有10%的国家级电影资金流向女性导演。德国最大的两家公立广播电视公司出产的故事片中，摄影指导是女性的有8%。2018年女性编剧的占比6%。2019年，参与过《犯罪现场》（译者注：德国电视一台ARD每周日播出的一部著名的电视侦探连续剧）的女性摄影指导的比例为2%。当人们请求我阅读他们的剧本时，我经常听到这样的说法：“我想和女人一起工作。”但这仍然是特殊情况。我希望总有一天，数据会更加平衡，理所应当地，所有性别的工作人员获得平等的劳动机会，并且大家得到的预算和薪酬也是一样的！必须要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