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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不妨少扯些情怀,多说说五险一金
这几天,一篇关于出版机构“洗稿、PUA年轻员工”的控诉贴刷屏文化圈。该帖子的作者“易潇雨”声称,在编著叶嘉莹同名纪录片图书《掬水月在手》的过程中,遭遇出版方活字文化“洗稿”并被剥夺包括署名权在内的著作权。一时间刀光剑影,事件相关人都不惮以最极端的面相来揣度对方,朋友圈和豆瓣又开始了汉贼不两立。
在世事艰难的大环境下,这两年,出版圈也好,媒体圈也好,类似的控诉和纠纷越来越多。对于这则个体事件,我无意站队,但总感觉此类事件不会是哪方单方面的责任,也不存在深文周纳的大恶人,更不牵扯什么公共利益,这不就是一劳资纠纷嘛,我们就事论事即可。
就是,千万别扯情怀。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情怀成为了公共舆论的辩论利器。尽管事件苦主易姑娘认为自己的文化情怀被“所谓德高望重的文化前辈欺诈、算计、PUA”,但她的控诉同样是情怀导向的:“三座大山(封建学徒等级观、剥削观、伪社集体观)依然巍然碑立于出版圈”;而出版方活字文化的辩解也是主打情怀,“活字作为一家民营小公司,涉水其中,也常有风雨飘摇的不安之感。但是激励我们可以一直坚持下去的,仍是我们无法放下的做好书的执念”。
一位豆瓣用户说得很有趣,“这不就是基于电影的衍生品吗,怎么就开始卖情怀了?好好说理也就算了,却变成比惨大会,一本基于采访录音的编著书,被各方描述得像司马迁在写《史记》似的。”
一件哪儿都会发生的劳资纠纷,就是因为发生在文化圈,然后情怀作为炮弹在舆论场无制导飞行,弄得大家都不会好好说话了。
有人不禁要问,文化圈是不是太把自己特殊化了,只要情怀在手就可以克服地球引力了?
对于出版圈、媒体圈的年轻人而言,他们进入这些事烦钱少的行业自然是带有情怀追求的,这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好事。但情怀不是生活,成年人做选择时要做好各项准备和心理建设,一方面择业是人生大事,情怀取代不了合同和规则,不要因为别人说几句好话你就把自己当成了中国文化托命之人;同时,既然情怀和兴趣对你来说重要到压倒一切,那就意味着你做好了舍弃一些什么的准备,不要事到临头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只是头脑发热,进而将自己包装成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人。
对于文化机构而言,这年头,媒体难,出版难,民营出版更难,一线城市的民营出版难上加难,这些都是事实。这意味着它们吸引头部的优秀人才的难度越来越高,但越在这样的艰难时刻,你越要谨慎地将情怀和理想作为招贤工具。特别是在各种物质准备都很不完善,连员工温饱都无法保障的情况下,变本加厉地将情怀作为天花乱坠的话术,这不是情怀,这是忽悠。
简单地说就是,一家大城市出版社大可以告诉员工和有志青年,在这里工作可以收获什么——解决温饱问题也不难,但如果你想发财和买房,谨慎考虑。其实买不起房没什么,但如果你非要用文化老人的语调谆谆教诲员工,“年轻人想着没房就是没出息没大志的表现”,这就真的是PUA了。
你越利用情怀,情怀将来越会反噬你。对于文化机构,对于有志青年而言都是如此。
不就找一份工作么,不要自我感动以至日后万事后悔;不就是招一个人么,把扯情怀的冲动收起来,好好说一说五险一金。
我一点也没有否认情怀的意思。情怀是一个竖在那的巨大存在,绕不过去。我们在对生命中很多事情作决断时,情怀多少是一个变量,甚至是重要变量,文化人有,快递小哥也有。不想过工厂流水线的生活,不想困在系统里,难道不是滔天的情怀么,因此知识青年和文化机构千万不要将情怀“私有化”,仿佛自己有了情怀,就可以践踏常识了。
说白了,情怀这东西是对自己说的,是喃喃自语是夫子自道。但是,情怀不可共情,不是用来评判别人规范别人。有大情怀你就对着夜空大喊“其实我是一个编辑”,千万千万不要再对着别人说,“其实我们都是有情怀的人”,然后一年后,化情怀为飞刀。
我们就放情怀一马吧,情怀在中国几千年历史上都没被这么密集骚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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