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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医院排名：张文宏团队为什么连续10年都是感染科第一？

2020-11-16 14:3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王吉陆吴晔婷八点健闻

今年的医院排行榜，有一些特别的现象。例如武汉的几家医院，名次集体上升；新冠疫情中贡献突出的几位专家，例如钟南山、李兰娟、王辰、张文宏，他们所领导的科室，全都处于所在专科的前两名。自榜单公布以来，最大的黑马应该是郑大一附院，8年间上升82位。

前天（11月14日），复旦大学医院管理研究所在上海发布《2019年度中国医院排行榜》。

这是一个独立第三方机构在评选：谁是中国最好的医院？

和去年相比，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院、四川大学华西医院、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301）、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和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继续位居排行榜前五名。

其中，协和、华西、301、瑞金医院，已经连续第十一年排名前四，而且位次从未改变过。

今年也发生了一些特别的现象，例如武汉的几家医院，名次集体上升；新冠疫情中贡献突出的几位专家，例如钟南山、李兰娟、王辰、张文宏，他们所领导的科室，全都处于所在专科的前两名；今年名次上升最快的是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相比去年，上升23位到78名，而自榜单公布以来，最大的黑马应该是郑大一附院，2011年度首次上榜，位居100名，而今年是18名，8年间上升82位。

那么这些榜单和变化，是以什么样的逻辑和方法产生的？什么样的医院才能排第一？

新冠疫情和医院排行榜

今年的排行榜中，受新冠疫情影响最大、也接收了最多新冠患者的武汉，共有5家医院位居前100名，并且名次集体上升。

疫情之中，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的中法新城和光谷两个院区，收治3500多名重症、危重症患者，是武汉集中收治重症患者最多的定点医院。今年排行榜上，同济医院上升1位，位于第7名。

另外，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上升2位，位居第10名。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则上升17位，至第61名。

今年的榜单中中南医院上升幅度仅次于邵逸夫医院。在这次新冠危重症救治过程中，中南医院危重症病人死亡率较低，ICU危重症病人死亡率在20%左右，低于平均死亡率不少。

武汉之外，为抗疫做出突出贡献的几位专家，所领导的科室，在全国范围处于该专科的前两名。例如钟南山院士所在的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是呼吸科第1名（去年也是第1名），王辰院士所在的中日友好医院，是呼吸科第2名（去年第3名）；张文宏所在的华山医院感染科，是传染感染专科第1名（去年也是第1名），而李兰娟院士所在的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是传染感染专科第2名（去年也是第2名）。

复旦大学医院管理研究所所长高解春认为，“疫情更能体现学科建设是应对疫情的试金石，也依然是医院发展的重中之重、命脉、基石和医疗质量的保证。在本次疫情防范中，尽管有的医院主观很努力，但客观结果并不理想，暴露了诸多‘短板’和不足。事实表明，凡学科建设水平高的医院，在突发事件面前均表现出了强有力的‘医防结合’能力，屡建战功，尤其是感染传染病科、呼吸病科和重症科都为战胜疫情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 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停车场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郑大一附院是榜单发布以来的最大黑马

2011年度的排行榜上，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第一次上榜，位于第100位。从此便开启了狂飙突进之路，第二年，上升至19位至81名，第三年略有下降至85名，而后分别是第63、36、35、25……，今年已上升至第18名。

上榜之前不久，新院长阚全程领导下的在郑大一附院开始飞速发展，2008年由原来的1860张床位，扩展到了3155张，住院病人数增加了46%。

到了2016年，郑大一附院床位数已增至1万张，被称为“宇宙第一大医院”。同时也因为“什么病人都接”的状况，一度被扣上“世界最大乡镇卫生院”的戏称。

2017年阚全程升任河南省卫计委副主任（当年11月升为主任），继任的院长刘章锁不再提及早年“做大做强”的口号，而是提出了“做细做优”目标：由规模向质量转变。

郑大一附院的扩张之路和排名的上升是同步的，8年上升82位，这是否意味着“以量带质”的模式正在得到更多行业人士的认可？

榜单是怎么评出来的？

要回答关于排行榜的问题，需要从背后的评选逻辑说起。

复旦大学医院管理研究所从2010年开始发布榜单，借鉴了《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最佳医院排名”。

从2020年4月起，排行榜组织者按照往年方法，向专家发出邀评挂号函。专家来自中华医学会和中国医师协会（包括各临床专科的全国主任委员、副主任委员以及中青年委员会的主任委员、副主任委员等）。

△供同行评议使用的调查表

组织者请专家综合考虑学科建设、临床技术与医疗质量、科研水平等三方面因素，评选本专业领域内中国排名第一到第十的医院。比如一位眼科专家收到调查表时，需要填写他所认为的国内眼科排名第一到第十的医院。今年共有5210名专家参与评审，最终收到有效回执3362份。

收到问卷后，按提名顺序为医院赋分，从第一名到第十名所赋分值依次从12分到2分不等。各专家提名得分的总和即某医院某专科的总分值，所有专科的总得分加总起来，就是医院的综合得分。

这有一点像奥斯卡评奖。一份完全主观的评价，如何保证公正？无论电影圈的奥斯卡，还是足球界的金球奖，暗箱操作的质疑声从未停息。

复旦大学医院管理研究所的方法是：在计算过程中扣除了最高分和次高分，以避免参评专家偏向于其所在的医院，从而保证评价的公正性。然后每年榜单结果出炉后，对照各位专家当初的投票，测出吻合度，低于5%的专家暂停其一至两年的投票。从定规则至今，先后共有10名专家被暂停过投票资格。

榜单的另一个维度是科研，根据SCI引文数据库和国家科技奖公告来评测。SCI得分为医院过去一年所发表的SCI论文的影响因子的总和。国家科学技术奖包含三种：国家自然科学奖、国家科技进步奖、国家技术发明奖，一等奖得100分，二等奖得50分。

专科声誉和科研学术两个维度的数据最后进行标准化处理，并按照80%和20%的权重加权，就可以得到最后看到的总分值。

△2020年8月5日，江苏无锡，2020太湖人才峰会高端访谈，张文宏在接受采访。来源：人民视觉。

张文宏团队为什么连续十年位居感染科第一？

理解了排行榜的逻辑以后，就可以回答协和为什么被评为第一了——因为很多个专科的评分都处于前列。

根据排行榜，在40个专科中，协和有28个位列前10名。7个名列榜首，分别为风湿病、核医学、妇产科、放射科、变态反应、普通外科、急诊医学；7个专科位居第2名，分别为消化病、内分泌、神经内科、超声医学、检验医学、麻醉科、重症医学；14个名列第3~10名。

什么样的学科可以称为最佳学科？

高解春认为，学科建设的核心竞争力应该是解决临床问题的能力。三级医院最佳专科应该具备五大功能：具有服务大众的意愿和本领，能够承担疑难危重病患转诊；培训全国专科医生，使全国本领域专项诊治技术整体水平不断提高；构建面向全科医生的本专科适宜技术和全专结合双向转诊规范的培训体系；具有很强的临床科研能力；能够胜任本专科领域疾病和危险因素三级预防及病人健康促进工作。

张文宏领导的华山医院感染科，位于全国感染专科第一。他在参加排行榜发布会时说，“我们早就在榜单里多年排名第一了，不是今年才出道的。”

为什么能排第一？张文宏说，“华山医院感染科在50个人员的情况下，不仅完成数量庞大的门诊任务，创下了9个病区，214张床位，年度病人8000人次病人的业务量。在2009年H1N1甲型流感、2011年布尼亚病毒感染、2013年H7N9病毒、2014年埃博拉疫情、2020年新型冠状病毒病等公共卫生‘战役’中，始终冲锋在前，战斗在第一线。”

张文宏之前，华山感染科已有戴自英、翁心华教授等知名专家，多年来非常注重学科建设，包括尤其注重亚学科发展，已发展到16个亚学科，几乎涵盖了当前感染病的全部。同时，还打造多学科联合诊治感染病平台，开设全国首个‘感染疾病MDT(多学科)门诊”。目前，华山感染科已经成为全国发热待查诊断的中心之一，诊治的疑难病大于80%，病人有好转的大于 90%，患者的满意率大于95%。

争议：要主观评议还是客观量化指标？

对于声誉评价，也存在着一些争议。

一位三甲医院的院长在谈到医院量化评价体系时，认为复旦版榜单中声誉评价的概念过于模糊，开玩笑道，“由各个专业领域的协会委员排定行业内的科室名次，专家觉得这个医院的科室好，排名就高，至于为什么好，不知道。我们看到这个榜单，从管理者角度来说也不知道怎么改，最容易的做法是请他们（评审专家）吃饭。”

2018年7月19日，时任国家卫健委医政医管局副局长郭燕红，在一个新闻发布会上谈医院排名时说，“专家同行评比也有一定的意义，但我们更希望用量化的方法，更加聚焦医疗质量和医疗技术能力直接相关的指标”。

不过，今年7月卫健委公布了2018年度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国家监测指标考核结果，综合名次排前10的医院中，有5家在复旦版榜单中也位于前10，另外两家位于第11和12，位于第1和第2的同样是协和和华西。

高解春认为，“这表明学科建设与医院绩效密切相关，不同评估体系可以相互借鉴。”

另外一个争议是，有人提出：“这个排行榜，都是最佳医院、顶级医院，老百姓看到了，不就都往好医院、大医院挤嘛，哪儿还能分级诊疗?”

对此，高解春的回答是：排行榜仅仅是一个参考，引导患者有序就医，还是得靠制度来解决。患者应该在医疗服务守门人的指导下，到合适的医疗机构就医。如果一名普通疾病的患者到最顶级的专科，在哪里都是资源浪费。但是，当患者罹患疑难重病、罕见病，需要到顶级专科就医时，排行榜对他就会有参考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