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环境下，上海何以撼山？

原创： 迟宇宙 商业人物

作者：迟宇宙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壹

北京、杭州、深圳“三座大山”对上海的“移动”碾压在2019年终于结束了。

2019年12月，工信部发布了《2019年1-10月互联网和相关服务业运行情况》。2019年1-10月，全国互联网行业规模以上企业共完成营业收入9902亿元，同比增长21%，其中上海互联网行业实现营收2390亿元，占全国23.3%，居全国第二位。在增速方面，上海互联网行业收入以同比增长37.1%的增速领跑东部，浙江（36.5%）、北京（19.4%）、广东（10.9%）和江苏（7.2%）分列第二至五位。

《解放日报》在头版头条的位置报道“上海互联网业务收入增速位居东部之首”，称“新模式赋能制造，新市场吸引聚焦，新应用抢滩布局”。

这是上海在过去的差不多十年当中，第一次撼动“三座大山”，重新回到互联网“第一方阵”。此时的上海，怎么欢呼雀跃，都不令人惊讶。

贰

所有城市都对自己的独一无二津津乐道，上海也不例外。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上海，以及更早之前的上海。

那里是中国的金融中心，拥有亚洲三大交易所之一的上海证券交易所；那里也是中国的汽车制造中心之一，上汽集团是A股市场最大的汽车上市公司，长期居于《财富》五百强的前五十名之列，在中国制造业则始终名列前茅。

在PC互联网年代里，上海也不曾落伍。“携程四君子”梁建章、季琦、沈南鹏与范敏，用携程、如家、汉庭几个品牌，几乎统治了中国的在线旅游（Online Travel Agency）与快捷酒店两个行业；江南春的分众传媒是中国炙手可热的楼宇广告代理商；盛大网络上市曾一度将陈天桥推到了“中国首富”位置。2005年2月，盛大在二级市场收购新浪19.5%的股权，若不是曹国伟推出“毒丸计划”，新浪早已成为了盛大的分支……

上海依旧是煊赫的，依旧拥有与北京分庭抗礼的互联网产业。

巨变因为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突然降临。深圳的腾讯与杭州的阿里巴巴崛起为真正的“王者”，它们交替享用“亚洲最大互联网公司”的桂冠，放诸全球它们都可进入最具影响力的互联网公司之列。

它们被认为是中国互联网的基础设施，一个拥有中国最大的社交数据，一个拥有中国最大的交易数据。在它们身侧，是无数依托这些数据创业的年轻人，他们使深圳与杭州成为了中国移动互联网的两个中心。

北京没有腾讯与阿里，但北京有百度、滴滴、今日头条以及京东，以及最好的PC互联网基础设施，所以即使它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影响力在下滑，却依旧能够依托底蕴与深圳、杭州鼎足。

在移动互联网的产业地图上，上海一度被认为落后于厦门。厦门拥有美图与美柚，还吸引了罗敏的趣店。美图与美柚身躯并不庞大，可是它们拥有巨量用户，以及沉淀的数据。

杭州，这座曾经被上海当作“后花园”的城市，最终崛起为前庭，而上海则成了自媒体口中的杭州“后花园”。

一个颇具隐喻意味的故事是，曾经的盛大CFO张勇加入阿里巴巴后，一直生活在杭州，只有周末才回到上海。张勇如今接过了马云的权力棒，身兼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与CEO与一身。他在杭州的时日，正是杭州在移动互联网产业版图上崛起并超越上海的时日。

“北杭深”对上海的碾压在2019年终于结束了。

叁

对于上海“撼山”，不止上海本地媒体欣喜若狂，就连《新华每日电讯》都不吝溢美之辞。它称《“硬核”数据显示：上海崛起互联网“新方阵”》。

《新华每日电讯》在报道中说，上海之所以互联网业务累计收入排名全国第二，并以同比增长37.1%的增速，在东部地区排名第一，正是因为上海互联网迅速崛起的“新方阵”。

“我们是上海土生生长的文化类互联网公司”“4年前从我们诞生就扎根在上海”……上海互联网收入增速前六的“榜单”上，拼多多、饿了么、哔哩哔哩、美团点评、上海钢联、趣头条6家新兴企业，无一例外都是在上海起步、发展并壮大的。

细数这些企业的发展模式发现，在“互联网+”新生活领域，拼多多、阅文、美团点评、饿了么等互联网“下半场”的新业态，上海不仅没有缺席，还成为最佳“试验田”和引领者。

作为上海互联网企业新方阵的“领头羊”，刚满4岁的拼多多身上的“上海气质”并不少：一方面，上海一直是零售业的中心，诞生一家发展如此迅速的电商企业合乎逻辑；另一方面，基于“商品流”的模式和分布式人工智能技术，拼多多正在向农业、制造业等传统行业，输出自己的创新能力。

2016年初，腾讯与阿里巴巴已经成为中国互联网基础设施，开始对那些全球互联网巨头发起挑战，深圳与杭州也已成为中国移动互联网重镇。

上海意识到自己在移动互联网版图上的羸弱。它想追赶。它发布了《上海市推进“互联网+”行动实施意见》，聚焦“互联网+”加速经济转型升级。就在几个月前的2015年9月，拼多多成立了。一个月后，10月8日，美团与大众点评联合发布声明，宣布达成战略合作，双方已共同成立一家新公司。王兴与张涛握手，美团点评诞生了。

新出现的创业公司呈现出了巨大的活力，合并出的“小巨头”野心勃勃。时间的巧合，“意见”看起来像是为它们量身订做一般。

一年后，2016年9月，哈啰单车出现了。凭借差异化策略、智能化技术驱动的精细化运营、成本控制能力和用户体验，在共享单车的丛林中，哈啰异军突起，成为了最后的胜者。当哈啰单车变成了哈啰出行之后，囊括哈啰单车、哈啰助力车、哈啰电动车服务、哈啰换电和哈啰顺风车等综合业务的专业移动出行平台诞生了。

在拼多多、美团点评与哈啰出行诞生前后，上海还出现了小红书、Bilibili、商汤科技、趣头条。它们仿似横空出世一般，迅速改写了中国移动互联网格局。在移动互联网版图上，上海不再愁眉苦脸，它开始狂飙。

肆

2008年初，在上海“两会”上，时任上海市委书记俞正声提出了振聋发聩之问：上海为什么没有出马云这样的人？这个问题在上海头上缠绕了很多年，直到黄峥的出现。

1999年阿里巴巴诞生于杭州，在获得了高盛、软银、雅虎的投资后，上海看起来是更好的“总部”选项，但马云选择了固守杭州。这固然有乡情因素，更重要的是上海自身的问题。

12年前，一份关于上海的调研中指出，上海正面临土地、能源等资源紧缺问题，商务成本越来越高，必须深化改革、扩大开放、推进体制机制创新，才能解决这些问题。

上海花了差不多十年时间，慢慢进行自我调理。在移动互联网时代，除了继续解决调研指出的那些问题外，除了在2016年初发布《上海市推进“互联网+”行动实施意见》，上海还颁发了“文创50条”，要将上海建成“全球电竞之都”；发布了最新人工智能产业规划政策，从产业链建设、资本支持、人才聚集、创新平台搭建等多个角度支持人工智能发展。

此前不曾有过的政策扶持，上海提供了；此前并不稳固的基础设施，上海夯实了。剩下的，就留给了黄峥他们。

黄峥创立拼多多的时候，没多少人看好他。“拼多多”看起来是个不值一哂的“小怪物”。然而正是这个小怪物，搅动了中国电子商务格局，重组了中国移动互联网版图。此前的中国互联网，阿里与腾讯是“第一方阵”，百度、京东、携程都属于“第二方阵”，在“第二方阵”之外，还有一个未上市的TMD（头条、美团/小米、滴滴）。美团点评与小米先后在香港上市，拼多多选择了纽约，它与“美团点评”一起，重组了中国互联网“第二方阵”。

上海的移动互联网，似乎一夜之间崛起了。“北杭深”，三座大山依旧横亘在那儿，但美团点评、拼多多的崛起，使上海拥有了“撼山”的可能。

伍

上海靠什么“撼山”？

它不可能依靠其独一无二的外滩，也不可能依靠叹为观止的东方明珠塔。它所依靠的，只能是移动互联网时代通行的评判标准，这个产业的“法币”，数据。

即使上海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最落魄的时候，上海依然拥有携程，但携程是刚需却非高频应用，与QQ、微信、淘宝、支付宝这些“超级应用”比起来，它沉淀的数据极为有限。大数据时代，数据的数量级决定了一个应用对周边的影响力与渗透力。

当拼多多、美团点评、哈啰出行、小红书、Bilibili出场后，海量数据开始出现。这些数据沉淀下来，量变促生质变，上海开始拥有了自己的互联网基础设施，拼多多与美团点评之于上海，开始拥有阿里之于杭州、腾讯之于深圳同样的意义。

拼多多正在崛起为移动互联网新贵，毫无疑问对电商霸主产生了迫压，其势力范围也正在从五环外向CBD渗透。当别人“下沉”的时候，正是它“上升”的时刻。

拼多多的基因中，最为强大的是“农”，它正在快速播撒的“多多农园”成为拼多多探索新农业的路径，使其夯实了“农”的基础。

拼多多推出的“新品牌计划”也正在推动制造业发生改变。半年前的一次会议上，拼多多相关负责人曾经说：“我们相信，随着拼多多的高速增长和‘新品牌计划’的深入推进，平台有望在3年内实现十亿级别的定制化产品年订单量。”

“更重要是，‘新品牌计划’的成功实施，印证了拼多多新产业模式的可行性。基于拼多多创新的服务和技术，我们见证了一批优质工厂从国际品牌代工方到自主品牌拥有者的跨越式发展，打通了海量中高端产能和数亿消费者需求之间的错位屏障，将4.4亿消费者的真实诉求准确转化为平价高质的商品，并且带动连片的外向型产业带拓展了内需大市场。”

拼多多2019年Q3财报显示，截至2019年9月30日，平台年活跃买家数达5.363亿，较去年同期净增1.508亿；过去12个月，平台GMV达8402亿元，同比增长144%。数字背后，沉淀的是数据；数据背后，呈现的是移动互联网“下半场”的新模式与新格局。

在Bilibili上，“商业人物”终于拥有了自己的账号。我们曾经以为自己与那些年轻人很遥远，“代沟”恰似“鸿沟”，最终我们发现，我们也可以在B站与Z世代谈笑风生。Bilibili月活跃用户已经超过1亿，他们的行动轨迹，最终沉淀为数据，然后又为接下来的移动互联网竞争提供了计算能力。

陆

上海拥有伟大的历史。自开埠以来，它就与中国的命运息息相关。它是煌煌大城，是无数人仰望的大都会。它曾经光彩夺目，又走向暗淡，如今再次发出璀璨光华。

在传统工业年代里，上海是中国真正的经济中心。上海的产品、上海的师傅，都是全国各地与各行业的“奢侈品”。“上海制造”曾经是生活品质的象征，上海来的技术员工，则是诸多工厂的命脉。

在互联网时代里，上海也不曾掉过队。它为中国提供了“携程四君子”与最年轻的首富陈天桥。移动互联网时代到来的时候，它掉队了，从“老大哥”成为了“北杭深”后面的“小兄弟”，哼哧哼哧一路小跑。

然而正是这个吃土的“小兄弟”，在隐忍中锤炼，在平静中爆发。当它增速超过浙江、北京、广东之后，它终于撼动了“三座大山”，重获尊严。

2019年12月19日20时30分，上海“撼山”后，蘑菇街悄悄将公司总部从杭州搬迁至上海。在中国互联网格局中，蘑菇街规模不大不小，但其行动，就像是某种开始。

* 头图购自图虫创意

原标题：《上海何以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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