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之哀伤：石内都｜SCôP摄影对话

摄影师 石内都

编者语

透过日本著名摄影师石内都（Miyako Ishiuchi）的作品，可以看到她对于痕迹的着迷：横须贺的废弃建筑中，战后日本女性被压迫的痕迹；在四十岁的女人手和脚上，岁月留下的痕迹；母亲去世后留下来的衣物、化妆品上，作为一个女人追求美的痕迹……不管是场所、身体还是物品都成为了容器，时间毫不留情地灌注了进去，留下了索引的印记，最后被石内都用直观又略带伤感的镜头语言记录下来。

Miyako Ishiuchi | 1976 - 77

Miyako Ishiuchi | 1988 - 1990

“年轻这种事物是空空如也的。”对石内都而言，年轻人完全无法引起她的拍摄兴趣，而她更感兴趣的是人、事物与时间相互摩擦作用后所呈现的状态。在《1.9.4.7》这个系列中，40岁的石内都拍摄了包括荒木经惟的妻子阳子在内，50名与她同样生在1947年的高中同班女生。与那些极力掩盖人体的不足的沙龙肖像不同，石内则完全暴露了那些不完美，像病理照片一样，不加粉饰地展现那些藏在脚后跟的死皮，脚趾关节上被高跟鞋摩擦的茧，长期做家务在手上留下的伤口，探索40年光阴在这些女性身体上的去向。

Miyako Ishiuchi | 2001

Miyako Ishiuchi | 2001

2000年，她的镜头对准了母亲身上因为意外留下的伤痕，这次拍摄让近二十年没有交流的母女关系融冰，然而在那之后的一年，母亲骤然病逝，石内都陷入巨大的哀痛和懊悔中，只能通过拍摄母亲的遗物来缓解。几乎快用断了的口红，性感半透明的蕾丝内衣，缠绕着黑色发丝的梳子，透过使用的痕迹，与这些充满了日本女性特质的私密物品进行“对话”，她得以从“作为和我一样的另一个女性”的角度理解了母亲。

Miyako Ishiuchi | 2007

Miyako Ishiuchi | 2012 - 2015

除了对年轻和浅薄毫无兴趣，石内都所拍摄的内容中，鲜少出现那些“与时俱进”、标志当下的事物，尽管物品呈现的是“现在”的状态，却是被“留下来”、指向过往的事物。在《母亲》项目之后，广岛博物馆邀请她拍摄原子弹爆炸后的遇难者遗留的私人物件，著名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卡洛博物馆也邀请她对馆藏的遗物进行摄影创作。运用相似的拍摄方式，石内都将物件平放于纯色背景上，相机架于正上方，借助自然光或者闪光灯，用35mm的镜头近距离拍摄物品的全貌。这种档案式的记录方式与物品所有者已经逝去的身份，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法医的工作，同时又很像一位通灵师，让观者通过一块烧焦的腕表和一条残破的连衣裙回到那个不再宁静的夏日午后，通过一双大小不一的鞋子以及一条精美的红色假肢认识那个一生被病痛伤痕缠绕却依旧创作美的坚强女性。

Miyako Ishiuchi | 2007

Miyako Ishiuchi | 2012

母亲、女性主义画家、同龄40岁女性、包括那些在横须贺饱受屈辱的女性，虽然石内都极少拍摄关于她们的脸孔，但是从这些身体的局部，所拥有的物品，曾经存在过的场所中，勾勒出每一个有血有肉的女性形象。这些时间留下的痕迹强有力地佐证了她们的存在，同时也反映了女性是如何在这个物质社会中被构建与解读。

Miyako Ishiuchi | 1978 - 1980

Miyako Ishiuchi | 1976 - 1977

石内都（Miyako Ishiuchi）生于1947年，日本当代最重要的摄影师之一。其摄影生涯始于她的家乡横须贺，拍摄那些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并以一种混合私人与政治意识的方式不断拓展自己的拍摄议题。她的作品在国际上被广泛展出，包括泰特现代美术馆、国际摄影艺术中心和纽约现代美术馆。

本文作者：甘莹莹，1990年生，现居上海，英国 University for the Creative Arts 艺术摄影硕士，从事独立摄影、撰稿、策展相关工作。摄影作品主要关注身份与环境等。

上海摄影艺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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