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大选｜默克尔的内外挑战：和谁组阁，与马克龙分歧怎么破

在周日举行的德国第19届联邦议会选举中，默克尔领导的联盟党以32.9％的支持率胜出。本届大选，选前看似平静，选后却是暗流涌动。在联邦德国的历史上，首次有六个党团（联盟党、社会民主党、德国选择党、自由民主党、绿党、左翼党）进入联邦议会，执政联盟与反对党的格局发生重大变化。默克尔虽然赢得了大选，但是其所处的政治决策空间更为局促复杂。综观本届大选的结果，有以下几点值得关注。

组阁只剩下“牙买加”选项？

首先，默克尔领导的联盟党支持率大幅下滑，仅为32.9%，与上一届联邦议会选举相比，减少了近8个百分点，这也是1953年以来联盟党获得的最低支持率。联盟党作为第一大党，虽然获得组阁权，但是相对于2013年的从容不迫，本届大选的组阁空间异常狭窄。鉴于默克尔领导的联盟党多次表示，拒绝与德国选择党或左翼党联合执政，本届大选理论上只存在两种组阁可能：一是联盟党与社会民主党继续现有的黑红大联盟政府，二是联盟党寻求与自由民主党和绿党联合组阁，形成所谓的牙买加联盟（黑黄绿联盟）。

其次，第二大党社会民主党的得票率仅为20.8％，跌至历史低谷。在德国战后举行的19次联邦议会选举中，社会民主党的得票率有五次超过40%，九次介于30－40%之间。社会民主党的支持率下滑，意味着德国民主的危机。中右翼联盟党和中左翼社会民主党作为势均力敌的两大人民党，主导德国战后政党政治的发展。历经2005－2009年和2013－2017年两次联合组阁，两党之间的界限日渐模糊，社会民主党俨然沦为联盟党的一个分支。如果想要在未来重构两大政党政治的竞争格局，社会民主党必须放弃与联盟党联合执政的选项。选举结果公布之后，社会民主党候选人舒尔茨明确表示，社会民主党不再寻求组建新的大联盟，而是作为最大的反对党。

第三，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德国选择党以第三大党的身份成功进入联邦议会，有可能对德国政治的未来发展造成不利影响。德国选择党的崛起，主要原因在于默克尔领导的基督教民主联盟不断向中间靠拢，忽略了该党原有的保守主义支持者。难民危机的演进，加剧了德国社会的分化，使成立只有五年的德国选择党得以迅速发展壮大。按照惯例，联邦议会第一大反对党将获得预算委员会主席的职位。由于社会民主党宣布放弃联合组阁，主动成为第一大反对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德国选择党作为反对党的影响力。

第四，德国的老牌政党自由民主党在2013年因得票率低于5%被逐出联邦议会，此次收获10.5％的选票，以第四大党的身份荣耀回归。在政治谱系上居于中右的自由民主党在战后历史上多次与联盟党共同组阁。根据目前公布的计票结果，联盟党、自由民主党与绿党组成的牙买加联盟，是黑红联盟之外的唯一选项。

欧盟改革，默克尔左右为难

德国大选尘埃未定，欧洲议题已被提上日程。在英国退欧、难民危机以及特朗普上台等一系列因素的冲击下，欧盟27国正处于改革的十字路口。由于欧洲多国相继举行大选，欧盟政治被迫经历了长达一年的风险期和等待期。

法国大选之后，欧洲各界都在等待德国大选的结果。9月13日，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发表盟情咨文，呼吁欧盟抓住机遇继续前行；9月21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希腊提出重塑欧洲的改革方案；9月22日，英国首相特蕾莎.梅在佛罗伦萨发表脱欧演说；9月29日欧盟数字峰会将在爱沙尼亚首都塔林举行，届时欧盟成员国首脑将就欧盟当前面临的主要挑战交换意见。

作为欧洲一体化的发动机，德法两国在欧盟改革方案上存在分歧。有关未来欧洲理念的竞争，关系到双方利益和影响力的博弈。在欧盟改革方面，默克尔和马克龙必须并肩作战，但是双方共识有限。

在难民政策上，马克龙给予默克尔坚定的支持；但是在欧元区改革和欧元区预算问题上，双方存在尖锐的冲突。马克龙希望深化货币联盟，要求在欧元区设立独立的预算机制和欧元区财长，在欧盟预算之外，成员国需根据各自的经济规模按一定比例向欧元区上缴财政预算，在欧元区内部进行资源的再分配。

对于马克龙的改革方案，默克尔面临两难的选择：一方面，对于柏林而言，欧元区预算就是欧元债券和债务共担的变种，联盟党主导的德国政府很难接受；另一方面，法国国内改革符合德国的利益，如果马克龙在内政上失败，德国的欧洲改革方案也将失去意义；为此德国应对南欧国家的国内改革提供必要的激励机制。

社会民主党放弃联合执政的选项，为欧盟未来改革增加了新的不确定性。对于欧洲邻国来说，维系现有的大联盟政府和德国政治的连续性，更有利于应对欧洲当前的挑战。

对于马克龙而言，默克尔选择社会民主党作为执政伙伴，远比自由民主党更易相处。德国社会民主党已与法国就欧洲未来发表了共同文件，而自由民主党则明确反对在欧元区内部建立财政平衡机制。

鉴于社会民主党放弃联合执政，默克尔领导的联盟党目前只能寻求与绿党和自由民主党探讨组建牙买加联盟的可能性。绿党和自由民主党均表示愿意参与组阁。默克尔第四任期德国欧洲政策的走势，取决于今后几个月的组阁谈判。

（作者系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副教授，德国波恩大学哲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