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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木兰结婚》作者胡卉:如何书写女性故事

澎湃新闻记者 张慧
2021-11-14 08:56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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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13日,上海朵云书院,一名读者捧着一本《木兰结婚》。本文图片除署名外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巩汉语 陈悦 摄

十五篇故事主角都是女性,作者胡卉也是一名女性。

胡卉说,自己书写的动力来自女性间的友谊,还有她对她们共同面对的人生困惑。这些陆续发表在澎湃新闻非虚构写作栏目“镜相”上的故事,在2021年10月结集为书,由该栏目与中国工人出版社合作出版,书名为《木兰结婚》。

这些故事中的女性,或年幼或老去,或婚恋或单身,她们在处理与自我、与世界的关系时,面临各种意想不到的挑战。她们的故事不具有连续性,但如果把这些故事连缀成一个女人的一生来看,便显示出生命内部轨迹的神奇之处。

2021年11月13日,上海朵云书院,《木兰结婚》新书首发分享会举行。

11月13日,《木兰结婚》作者胡卉与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梁永安,以及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张怡微齐聚朵云书院,就“洞见木兰——非虚构写作中的女性力量与真实人生”展开对话。

“现代社会正向双螺旋社会转换。以前,女性加入到男性的‘旋转’中,今天,女性在逐步建立起自己的‘螺旋’,去建设自己的生活。”谈及此书,梁永安评价说,书里没有太多传统的喜悦,人物的生存总很艰难。而胡卉对女性生存的自我表达,很有勇气。

梁永安也看到,书中文字融入了对女性生存的伤感,但另一方面又透露出顽强,“如果‘顽强’是没有来由的,那么表达就没什么分量。”

作为复旦教师,梁永安善于将爱情课贯穿到教学中。再次谈及爱情这一主题,他说道,以往的人是看到彼此的美好而走到一起,今天是看到彼此的艰难而走到一起。所以说,爱情是一种心动,一定是转动到对方心里去看这个世界。

胡卉(左)与梁永安(右)

很多经典作品描述过极其复杂的母女关系,《木兰结婚》这本书也不例外。张怡微谈到,有的母女除了血缘关系外,几乎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抛开表面问题,代际的严重冲突,可能拷问的是女儿是否想成为像母亲那样的人,“这其实才是中国人最不喜欢讨论的问题,那是一种家庭关系中非常细微的部分,它涉及到真正的看法,涉及到真相。”

【对话《木兰结婚》作者胡卉】

澎湃新闻:《木兰结婚》收录了15篇故事,入选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取名《木兰结婚》?

胡卉:每一篇的主角都是女性,这本书基本上是我发表在澎湃新闻非虚构栏目“镜相”上的故事。

《木兰结婚》是其中一篇的篇名,“木兰”不是古代的花木兰,而是一个叫庞木兰的姑娘,故事讲述了她面对婚姻如何做选择,这牵涉到一些家族记忆,包括母亲的自杀等,沉重的个人记忆都会影响她当下的选择。幸好主人公有坚韧的精神世界,在没有典范去模范的情况下,依靠独立勇敢的人格超越了现实的困境和禁锢。我想起她的时候,自己也会很受鼓舞。这一篇与其它篇目的基调有所不同,把它作为书名,可以说是对女性的祝福,希望我们有更多的自由和欢乐。

出版社认为,以“木兰结婚”为题,对读者更加友好,可以带给读者一种视角和想象,大家会思考,花木兰如果结婚会怎样?是继续为国尽忠还是在家尽孝?

澎湃新闻:为什么选择把女性作为书写主题?

胡卉:在我生孩子的那年,就发现男人跟女人差异那么大,所以我就会更自觉地关注性别。其实,书写的动力来自女性间的友谊,有几个故事是写我的朋友,这也是我最初的写作。正是女性朋友的亲近感,还有我对我们共同面对的人生困惑,有切肤之痛,让我以写作的方式,去回味和思考。

澎湃新闻:写这些故事要毫不避讳地消化着别人的痛苦,在采访时,你如何面对这些苦难?

胡卉:难的是情感上的冲击,尤其是你和主人公关系非常亲近的话,这样的冲击会更大。

比如《消失的女友》,这篇我写得很快,它完全是靠情感驱动在写。主人公是我从小的好朋友,高考后暑假见面时,她还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每天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当相隔数年再次见面时,已经是在精神病院了,因为她经受了欺骗、疾病、拐骗等等。我们隔着一张桌子坐着时,她已经不认识我了。当我去了解她的身体和精神如何被摧毁时,我感到难以置信又痛彻心扉。

她的命运也完全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因为我跟她从前有不少一样的经历,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我就想去质问,但是没有一个可以具体质问的人。我总是梦见她,却看不清她的脸。

这些事情是痛心的,我写的时候,肯定也是痛心的。如何去消化痛苦?我的做法是去阅读,看别人是如何做的,我们可以从中找到一个对自己的关照。可以说,人类的文明是一条河,我们可以在河里放松自己,也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你无论在哪一种处境,好像都能够从书中找到一些启发。

澎湃新闻:这本书中,你最喜爱的人物是谁?

胡卉:每一个故事对我来说都很特别,如果要选的话,我应该会选《一个神婆的诞生》中的“神婆”。写这篇时,我已经从事写作两年多了,我当时对非虚构写作的认识有了调整。我觉得有些东西它不一定成立,但是它就存在于我们生命中,在更大的范围内,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真实”。

所以我去写了神婆。神婆本身就有一些传奇性,她的存在非常独特。我不能说我非常喜欢这个人物,而是说,她身上的能量、命运轨迹的难以预料,超出了我的认知。

神婆的存在非常有地域性,在我的家乡湖南宁乡,自古巫文化发达。我到城市才发现,原来我习以为常的那些事情,在别的地方并不存在。这也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审视自己成长的环境。

澎湃新闻:这些故事是主动寻找来的,还是故事向你迎面而来的?你和故乡的关系是怎样的?

胡卉:我觉得题材非常多,没有被写出来的故事远远比写出来的多。

其实小村镇是熟人社会,特别好打交道。比如我要写一个很年长的人,父亲领着我过去拜访,对方很愿意被写出来,他不会觉得伤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觉得自己经受过的不幸是隐私,是不能诉说的。因为在熟人社会,人人都知道对方昨晚和谁睡觉,吃了什么饭,这些都没什么。因此,写家乡的人,对我来说更加自由。

我们想到故乡时,应该庆幸,我们的故乡在那里,我们有方言,它意味着你可以用另外一种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故乡会给你提供另外一个参照系。比如,我每次想到祖父,他一生很贫穷,又过得很丰富自由。因此,大城市里说的“财务自由是自由的基础”,我对这种言论就不太当回事。

澎湃新闻:故事主人公在读完你的作品后,他们有什么想法?

胡卉:主人公的个性都比较鲜明,导致他们的反应跟个性一样差异很大。

有的人会事无巨细地跟我讲述,之后会要求看稿,帮助我调整写作上的误差,他们会把写出来的故事作为自己生活的纪念。比如在采访一位老人时,老人和子女都认为太繁琐了,但是看到文本后,他们的态度又不一样了。老人的子女告诉我,这个故事对他们来说很珍贵,可以视作老人遗物的一部分。

《木兰结婚》新书首发分享会海报 主办方 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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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对: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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