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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城镇空间格局(4):谋略国家城镇空间格局
国家城镇空间格局(全国城镇体系)是国家参与全球竞争、推进社会经济全面进步的重要载体。空间格局的建立,战略棋子的落地,需要历史视野、地理视角、开放眼光的全面审视,并以系统思维来谋略。
承接以上论述,我们需要重塑空间发展的对外与对内的关系。
对外方面,城镇空间格局需要顺应全球经贸环流及政治格局发展趋势。对外关系将由过去30年的“发达国家消费—中国生产模式(Made in China)—内生资源消耗”逐步转向未来30年的“发达国家技术合作—中国消费—东南亚、南亚制造—全球资源利用”模式。
对内方面,城镇空间格局需着眼于开放格局下的区域相对均衡发展,尤其注重缩小南北差距,并激活胡焕庸线东侧既有城市潜力。由此,对内关系从过去30年注重东西方向的“沿海-腹地”的产业梯度转移与人口流动格局,逐步向“沿海+内陆”的相对增长和“陆桥+南北大通道”网络化格局转变。
此外,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是,首都地区在国家城镇空间格局的地位需要有更为清晰的表述,无论陆权还是海权的地缘政治格局下,首都地区都是我国最为重要的对外国际门户和对内联系中枢。
一、开放的全国城镇发展格局
观点1——构建“亚洲脊梁”,打通连接北京,贯穿中国西南-东北方向的城镇发展脊梁。这条“脊梁”的构建与胡焕庸线和潜在的“亚洲之弧”人口分布密切相关。
对内来说,胡焕庸线贯穿的我国第二级地理大台阶东部100-300公里,是历史上人口十分稠密的区域,分别串联了自北京、大同、太原、西安、成都、重庆所在的古都或重镇,是历史上向西开放的中心枢纽;同时,东北的沈阳-哈尔滨城镇走廊和西南的环滇池周边地区,分别是重要的区域性城镇发展密集地区。
观察近100年的国家战略选择,会发现,这条走廊上的城镇,同样受到国家重大产业、交通项目的支持,特别是在民国时期、新中国“一五”和“三线建设”时期。这条走廊上是我国老工业基地聚集最多的区域,借势提振这些工业城市,也是国家所需。未来,这条城镇走廊上既有的国防军工和大科学实验基地,未来将在产业结构调整方面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此外,这条“亚洲脊梁”的贯通,对平衡我国南北经济格局也有不可忽视的意义。
对外来说,这条城镇发展走廊紧密呼应“亚洲之弧”。我们不能忽视这条线以南地区的人口规模与整体经济的崛起,除了中日韩的东亚经济圈(人口规模约15.5亿)以外,还有以印度为核心的南亚印巴经济圈(人口规模约16.2亿,其中印度13.3亿),以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为主体的东南亚经济圈(人口规模约5.6亿)。
未来,这三大经济圈的贸易分工格局将逐步显现——尤其是,公认进入黄金增长时代的印度,2015年以经济增速7.9%列居全球第一。由此,东亚、南亚与东南亚之间互联互通的陆路大通道建构,对破除马六甲海峡的瓶颈、实现区域共同繁荣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国家积极推进“一带一路”战略,以北京首都串联几大古都,将构筑起我国参与全球文化、政治事件交往的重要窗口。因此,“亚洲脊梁”的建构具有长远战略意义。当年抗战最艰难时期的滇缅公路和“驼峰航线”,未来将是国家保持兴盛繁荣的重要基石。
“一五”时期我国重点城市开发建设示意图(底图来源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课题《“一带一路”空间战略研究》)观点2——向海延伸,串联起环太平洋西部城镇密集带。过去30年里,全球产业链分工重构,在我国东部沿海地区形成了以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为核心,山东半岛、海峡西岸和辽宁沿海为支撑的国际化门户地区及城镇群,造就了一批新兴开放城市和制造业重镇。若从当前经济联系格局看,更多体现出“沿海-腹地”的产业分工协作关系,京津冀、长三角和珠三角分别代表了华北-西北、长江流域、华南地区的经济重心和对外交往门户。随着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对国际事务全面参与,这些城镇群之间的交流合作将显著增强。当前京沪之间密集的航空、高铁班次和人口流动数量充分说明这种沿海的横向联动关系。
因此,在构筑世界级城市群城市、全球化城市地区的同时,未来我国东部沿海地区将成为环太平洋西部的城镇密集带。再扩展到整个亚太地区,这条沿海城镇密集带将进一步与日韩、东盟之间产生更紧密的交流合作。
观点3——海陆联动,打造跨国的开放发展走廊。国家“一带一路”战略的最直接载体就是建立起中心城市与内陆边境口岸地区(或边境中心城市)的交通大通道。除了“亚洲脊梁”形成的向西南(连接印度-巴基斯坦、东南半岛)和向东北(连接俄罗斯远东地区)的两个大通道以外,以绥芬河-珲春、黑河、满洲里、二连浩特、霍尔果斯、喀什、亚东为主的口岸地区,也是若干条重要国际大通道的连接节点。尤其是我国纵深腹地的亚欧陆桥,历史上以丝绸之路为主要通道,未来仍将是重要的贸易与交往通道。但其格局将有巨大改变。
首先,在胡焕庸线以西将形成多通道并行格局,未来将在其北侧(自京津冀连接内蒙古西部、新疆北部)、南部(自成渝地区连接青海北部、新疆南部)拓展出新的国际能源、物资运输大通道;而在胡焕庸线以东,将以网络化交通格局,加强与沿海地区的互联互通,这些通道包括传统的陇海线、西安-郑州-青岛(日照)、银川-太原-石家庄-天津(黄骅)、西安-郑州-南京、西安-武汉-福州、兰州-成都、重庆-贵阳-广州等多条大通道。
二、人文开放的首都地区与多元繁荣的边疆地区
人文、开放与包容的首都是大国发展的重要支撑。大国的京畿之地,代表一个时代的核心精神与空间精粹。当前国家推进京津冀协同发展,既有历史发展的线索,也有时代发展赋予的新使命,这就是肩负起整个北方地区的繁荣稳定与对外开放。从全球视野来看,未来首都地区应具备核心文化弘扬、国际交往、科技创新、经贸发展和全国性政治军事中枢管理等核心职能。无论是从历史线索还是国际经验来看,我国的首都地区在扩展布局这些核心职能方面,需要以区域观统筹,既要构建多元人文的首都中心城,又要营建开放包容的新城、区域中心及特色小城镇,共同构建大首都城镇体系。
要构建这样的大首都地区,必须站在国家战略层面,来整合重大设施和空间资源。未来的首都地区应该是连通亚欧的洲际高铁网枢纽,是全球航空枢纽。要构建洲际高铁网枢纽,需要充分发挥京津两个城市的联动效应,将北京东部、天津西部及其走廊地区整合成通达四方的枢纽地区;要建立全球航空枢纽,应借鉴日本东海道地区、美国波士华城镇群和欧洲西北部城镇群的航空港布局经验,立足京津石构建国际机场体系,协同布局入境口岸及跨境电商基地。同样,首都地区应将国内所有城镇密集地区(人口规模过1亿的8个地区)紧密串联在一起。为此,京沪、京广(京九)都应该构筑双通道高铁格局,未来应实现京沪3小时可达、京广7小时可达;“亚洲脊梁”上应连接北京到边疆中心城市的8小时交通可达。
再将视角回到北京中心城,要保持多元人文活力冲击世界城市,必须吸引各类专业人才和国际人才。因此,有两方面工作需要亲力亲为,一方面可适度疏解部分经济管理、区域性管理职能到天津及区域其它中心城市;另一方面大力营造宜人的城市活力空间,在街区、社区尺度做好工作,既要便民,又要有人文氛围。
立足首都(京津冀)的洲际高铁网系统构建设想元明清时期的京畿地区:
基本格局是环绕首都的两大功能圈层。北京作为国家首都,客观上对周围辅助城市的布局与功能产生显著影响,形成了两个差异化的功能圈层。
第一个圈层是距北京一二百里之间的各个县邑,大体相当于元代大都路和明、清顺天府所辖诸州县。西北部是军事屏障,东部、南部为粮油瓜果供给基地,东南是商业物资集散地区。
第二个圈层大约距北京150-200公里,包括保定、张家口(宣化)、承德、唐山、秦皇岛、天津等地区,承担一定首都职能或区域职能。天津为漕运交通和商贸门户,保定是重要军镇、文化辅助城市,张家口是军事重镇和商贸城市,承德则在清代为政治陪都,唐山在清末发展成工业城市。近现代时期“京师•门户•腹地”的功能分区形成。河北腹地由中央直隶,天津则于清咸丰十年( 1860 年) 开埠后发展成近代中国重要的对外开放口岸。
“京师”—北京作为全国性的政治中心、消费中心,对京畿地区发展具有明显的促进、推动作用;天津作为门户城市,作为参与全球化重要跳板,对辐射整个京津冀和北方地区具有重要作用。
清直隶范围及京畿地区功能分工
多元繁荣的边疆是大国长期发展稳定的基石。历史上强大的两汉、盛唐、明清时期,国家的边疆地区呈现出多民族和谐共存局面,边疆的繁荣、与周边国家地区的睦邻友好,才能不断推进交往互信;同时,边疆防御稳固也关乎全国安全,正如140多年前左宗棠指出新疆“塞防”与“海防”并重,若丢新疆,甘陕危机;甘陕丢失,内蒙危机,没有了屏障,京城也就充满危机。
过去几十年里,我国边疆地区随着人口迁入和国家一系列优惠政策的普及,发展相对较快。但是,当前,除了部分开放内陆口岸以外,边疆地区由于自然环境退化、交通不畅、基础设施薄弱等问题,出现了人口数量下降、社会经济发展停滞的局面。
要改变这种局面,不仅要大力扶持边疆地区的产业经济,引导人口适度聚集,加强对外开放,更重要的是,要强化边境口岸、地区中心城市与区域中心城市的联动发展,通过构建城镇体系来维持边疆地区的长治久安与民族稳定繁荣。
尤其是,为应对当前整个北方地区经济发展全面下滑的局面,应进一步强化整个北方地区的互联互通和对外大通道系统建设,构建起“口岸地区-边境城市-区域中心城市-首都地区”的城镇空间格局。在这套城镇体系中,如哈尔滨、呼和浩特、西安、兰州、呼和浩特、酒泉-格尔木等城市的区域联动作用就尤为突出。
广义的边疆是包括国家海洋的边境地区。海域的稳固同样不可忽视。笔者这里提出“北攻南建” 海洋基石战略,以呼应内陆边疆战略。“北攻”指在东海地区采取相对积极的巡航与防御性进攻状态,以积极应对周边地区的政治军事危机。“南建”指的是积极推进南海地区的开发与开放。南海海域及岛屿对我国经济运输至关重要,其丰富的海洋资源也是发展经济的重要依托。不妨以海南岛为据点、南海诸岛为支撑,构建南海经济圈,积极发展南海国际休闲旅游、海洋科技产业;适时依托某些岛屿,建设面向东南亚及全球的离岸金融中心与自由贸易岛,充分吸引世界各国资本在南海地区参与建设。
北方地区的互联互通安全保障格局三、国家中心城市与重要城市群(走廊)
全国城镇空间格局的关键在于,建设国家中心城市和相应的重要城市群(走廊),共同支撑国家社会经济全面协调发展。
“国家中心城市”[1],是全国城镇体系的“顶端”城市,肩负着引领中国融入全球化、全方位参与国际竞争力的关键职责,是中国“一带一路”战略推动对外开放合作、引领国际交流合作向纵深推进的重要门户;同时,国家中心城市也是引导中国的工业化与城镇化协调同步发展、推动区域创新转型发展的核心城市。无论从历史上强盛时期的国家核心城市分布,还是当今发达国家的全球城市分布规律来看,全国层面布局相对均衡的国家中心城市,都会更有利于全面对外开放,有利于扭转不均衡发展的局面。未来,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城市应保持或进阶全球城市前十位,其他有潜力的城市应积极争取进入全球城市前二十序列。为此,国家在一系列政策制度设计上应给予倾斜,包括自由贸易区、国家级新区、自主创新示范区、跨境电商示范区等,同时在国际门户枢纽设施建设,科技创新中心、文化中心建设方面补短板。
国家中心城市的发展建设需要一定区域腹地的强力支撑。为了进一步推动我国社会经济的平稳发展、健全区域产业体系、减少因人口跨区域大规模流动带来的不稳定因素,需要围绕国家中心城市、区域中心城市,建设一批城市群或城镇发展走廊。国家在“十三五”时期已明确了相关城市群建设。这里主要就几个需要培育或国家支持的重要城市群(走廊)做些建议。
晋冀豫城市群(郑州-太原-邯郸-石家庄)、关中-兰白西城镇走廊和昆明-贵阳城镇走廊,这三个城市群(走廊)位于“亚洲脊梁”之上,当前虽然处于各城市相对独立发展局面,但随着国际大通道和区域性交通通道完善,城市之间的经济联动格局将进一步强化。
如前所述,这几个城市群(走廊)中的中心城市将迎来发展新机遇期。以乌鲁木齐为核心的城市群,虽然当前人口、经济与其它地区相比差距还十分明显,但考虑到其重要的地缘战略意义和边疆地区的稳定繁荣,国家需要努力完善其产业体系,提高国际知名度与影响力,并在多元民族包容方面有更大作为。
从国家层面的十二大城市群(走廊)构建看,关中-兰白西城镇走廊和乌鲁木齐城市群是位于胡焕庸线以西的重要支撑,某种意义上,要突破胡焕庸线向西发展,不能脱离这两个地区。
最后说一点,由于我国面临老龄化社会的风险,以及劳动力大龄化的趋势,尤其是,当前有5000万50岁以上的外出务工人员,未来进一步落户这些城市群(走廊)地区,有利于其发挥“余热”并享受更好的公共服务。而对于广大人口流出地区,则应进一步提高基本公共服务的集中度,提高服务效能。
构想的十二大城市群(走廊)与当前人口迁移格局叠加示意注:识别城镇群采用人口非农就业中心和交通廊道综合分析叠加,以5公里为基本统计单元,工作日与春节初一的差值比为正的区域,且明显属于非农就业中心的区域分布。
未来这些城镇群将围绕国家中心城市、区域中心城市形成若干都市区、大都市,形成若干现代服务业聚集中心,其它生产、休闲、研发等功能,相对被网络化组织在都市区内部。尤其在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成渝等城镇群内,这些功能单元一同构成具有全球竞争力的创新网络空间。
《浙江省城镇体系规划(2011-2020年)》(2009年完成)四、后记
国家城镇空间格局的建构是一个长期动态过程。历史视野、地理视角、开放眼光让我们能够捕捉到以世纪为时间单元的影响因素。近100年来的城市,尤其是内陆地区人口稠密地区的中心城市、历史文化名城,在国际经贸双环流下有着独特的后发优势。
而在地理空间上,无论国家宏观战略政策如何变,都需要把握胡焕庸线、首都地区、边疆地区、国家中心城市等战略性空间。胡焕庸线是国家空间发展的重要线路,如何缩小南北差距、平衡东西两侧发展,是国家政策落脚点;首都地区永远是国家对接全球事务、统领国内城镇体系的核心——但首都不等于北京,构筑大首都地区,是历史发展逻辑使然。边疆地区是一个大国与世界各国交往的前哨,但同时肩负重要的防务安全重任,多元繁荣的边疆是长治久安的基石。国家中心城市关乎我国的全球综合竞争力,国家文化价值的输出,其格局应符合国家层面的人口分布实际,空间上相对均衡。
未来开放格局下的城镇空间[1]关于国家中心城市参见澎湃新闻市政厅《谋略国家中心城市布局》一文,2016.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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